别让你妈知道！

Posted 2020-09-23 赖忠标

前几天，和朋友咖喱一起走在路上。看到超市门口有一块很大的标牌，写着父亲节快乐云云。

 

咖喱转过头问我：“今年的父亲节是什么时候？”

 

我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在618。咖喱白了我一眼，说：“618是某网站的年终大促，你是不是广告语听多了？”

 

然后我们各自掏出手机核对了一遍，发现6月18日还真是父亲节。

 

我们一起感慨，“丧偶式育儿”中的爸爸们，存在感还真是很弱。

 

 

 

小时候，我没有听过父亲讲故事。

 

唯一一次他一时兴起非要给我讲故事，因为我哭闹着要找妈妈，被他暴揍了一顿，是个乐极生悲的结果。

 

福建的孩子小的时候都应该听过“金碟豹”唱片，里面是闽南歌。最明显的标志，就是每支MV的开头都会有只一闪而过的金豹。

 

那时候好像有一种时尚，就是MV里的女人都喜欢穿着比基尼在舞台上扭动。在一坨干冰里若隐若现，展现出一种原始又质朴的性感。

 

最著名的就是那首《爱拼才会赢》，那时候我们家的影碟机刚买不久，我爸看着扭动的腰肢两眼放光。

 

我就跟着他看，两只眼睛跟着他一起放光。

 

 

 

咖喱的父亲和我爸不一样。

 

她们家是我们小区少有的“双公务员家庭”。别人家要么是慈父严母，要么是慈母严父，她家是“严母严父”。

 

他的父亲在家里更像是规矩的制定者。从咖喱小时候开始，他就严格地为女儿计划着人生：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写作业，花多长时间穿衣服，做错了事要怎么惩罚……通通都白纸黑字写成表格贴在咖喱的床头。

 

但就算是这样的父亲也有“越轨”的时候。

 

小时候，咖喱家里买了钙奶糖，就是一种带甜味的补钙片。她母亲怕她偷吃，把罐子藏在衣柜最高处。到了周末母亲去值班的时候，咖喱就眼巴巴地看着衣柜顶。她爸坐不住了：“别让你妈知道，就吃一片……”

 

不过，她爸常忘记及时放回柜顶，连吃三五片是常事。

 

上学后单元考卷都要带回家给家长签字，成绩退步太多就会挨打。但咖喱自有妙招，每次考砸了都趁妈妈洗澡的时候，把考卷交给她爸签字。

 

“这回考得不是很好啊！”她爸眉头一皱。

 

“下次会努力的。”咖喱只要一摆出虚心认错的表情，她爸就立即心软，随手签上大名。

 

“不要让你妈知道啊！”

 

 

 

真正以温情的姿态参与我们这一代孩子的童年的父亲并不多。那么，父亲存在的意义究竟在哪？

 

他们喜欢立规矩，又喜欢打破规矩。

 

天知道那句“别让你妈知道”里，隐藏着多少第一次挑战权威的快乐。

 

前一阵子和朋友聚会。到了地点，其他人还没到，我就在附近的一家面包房坐下来。

 

我隔壁坐着一对父子，孩子刚刚学算术，父亲就让孩子记录下蛋糕的名字和价格并且进行对比，要他找出这家店里最贵和最便宜的蛋糕。小男孩非常认真地找了一圈，又向服务员姐姐核实之后，兴高采烈地来告诉父亲。

 

父亲把孩子抱在腿上额头对着额头：“不愧是爹的儿子！”

 

这父亲满脸红晕，就和喝过酒似的，比孩子更像孩子。

 

同样的事情，母亲会用“你来帮帮妈妈”的口吻来鼓励孩子，而父亲则是——“你小子真行！”

 

所以做同样的一件事情，孩子的出发点是不同的。对母亲是呵护，对父亲则是兄弟之间的互帮互助。

 

 

 

可是这种对父亲的崇拜什么时候变了呢？

 

当我越来越长成一个有个性的年轻人，学会自己去打破规矩，甚至对墨守成规嗤之以鼻。父亲的地位就在我心里一寸一寸地低了下去，渐渐成了只有手头钱不够时才会想起的人。

 

母亲节的时候，提早一两周就有花店在门口竖起节日的广告牌，告诉你：康乃馨代表着对母亲的爱。

 

而父亲节的广告多是树立在超市门口，广告单里说：给父亲买皮夹、买领带、买夹克衫……

 

这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误以为成熟的男人不再需要浪漫。

 

其实正是这个蔫了吧唧的怪老头子，在我童年时偷偷陪着我做过多少浪漫而刺激的事啊！

 

他帮我擦过因为偷吃而粘满糖浆的嘴，他帮我签过一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家长通知信，他带我喝了人生中的第一口将我呛得不行的酒，还一脸坏笑地问我“好喝吧”。

 

他还有个口头禅叫“别让你妈知道”。不过，时过境迁，这话要留给我说了：

 

“爸，咱们俩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出来喝顿酒，记得，别让我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