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操作系统为何能成？

Posted 2021-04-19 虎嗅APP

不久前，谷歌“断供”华为移动GMS应用与服务，使得自主操作系统成为热门话题。自主开发操作系统的难度人所共知，最大的困难不是研发本身，而是生态系统。

但如果我们看向邻国印度，就会知道印度的智能手机操作系统Kaios，已经成为了世界第三大操作系统，用户数量超过1个亿，在印度市场的份额已经超过了iOS。该操作系统基于Linux基础核心搭建，据说已在100多个国家应用。

印度操作系统为何能成？

相关资料显示，KaiOS是一个在2017年推出的基于Linux的手机操作系统。据说其首席执行官Sebastien Codeville曾经是一名TCL的工程师，Codeville在TCL时就曾和团队开发过一款运行Firefox OS系统的手机，他也由此看到了Firefox OS的潜力。

KaiOS系统复刻自B2G（Boot to Gecko），该操作系统是Mozilla于2016年停止的Firefox OS开源社区的继任者。KaiOS 将html5的应用程序带入非触控设备，针对低端硬件平台进行了优化，它还支持3G、4G、Wi-Fi、GPS和NFC等等，优化了功能机的用户界面、实现了更少的内存与电量消耗。

它其实是将智能手机的操作理念与功能手机的简洁结合了起来，严格来说是一款半智能手机操作系统。它支持H5应用扩展，也支持Google地图、Google搜索、Facebook、Twitter等应用，体验远非普通功能机所能比拟。

KaiOS壮大的背后，有两大福将：一个是印度的首富Mukesh Ambani穆克什·安巴尼，一个是诺基亚。

印度操作系统能成，有赖于印度首富的互联网思维

安巴尼原本是全印度最大的私营公司Reliance Industries信实工业集团的主席，后来创建了一家电信运营商公司Reliance Jio。2016年9月， Jio正式宣布向印度用户提供免费的4G服务，并且在7个月内完全免费。

在普通的消费者看来，其实这就是首富要进行一场全国性的4G惠普与市场教育，也就是做7个月的慈善。普通的印度手机用户哪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通过免费策略，Jio在170天做到了1亿用户。有统计称Facebook获得1亿用户用了852天，Twitter用了780天，微信用了433天，2而Jio打破了这个记录。随后，印度首富阿巴尼推出了搭载KaiOS的定制手机Jio Phone。

我们知道，小米将性价比的打法复制到了印度，但小米与印度首富的性价比思路相比，可能还是小巫见大巫。因为Jio Phone推出了极为低廉的4G套餐价格，每月49印度卢比（折合人民币约4.6元）就可以获得无限时长语音通话，以及1GB数据流量。此外，用户只需交1500印度卢比（约合人民币157元）质押金，就可以得到一部搭载KaiOS的Jio Phone，用户可以免费使用36个月，用满36个月之后凭Jio Phone可以全额退款。

在软件服务层面，Jio Phone上所有应用流量都是免费的，只有涉及版权的应用产品是收费的/比如电影、音乐、电视、游戏等，这其实是硬件半卖半送，依赖软件生态赚钱的思路。

印度首富Mukesh Ambani的操作思路很简单：先依赖4G网络服务圈了1个多亿的用户，然后再基于KaiOS手机操作系统做硬件，基于硬件做服务生态，把4G网络、操作系统、手机硬件、服务一整套上下游产业链全部跑通。

操作系统领域生态难做，但是功能机对应用的要求不太高，满足基本应用需求即可，它可以自己先做一部分应用，KaiOS也有自己的应用商店与专属的App。

在Jio Phone手头有超过1亿稳定的4G用户，拉动其他巨头进来也不太难。比如说，之后它拉动了谷歌来定做应用程序，捆绑谷歌“全家桶”。

Jio Phone有海量用户在手并且增长势头强劲，用户对该系统也产生了黏性与依赖，谷歌自然也想要将应用程序覆盖到这部分用户群体，而且这种价格极度低廉甚至半卖半送的手机，谷歌也做不来。因此，谷歌也放弃了与Jio竞争，而选择拥抱与合作。

而谷歌等大厂的加入，形成了羊群效应，Facebook、Twitter、Airfind等其他大厂与应用开发者纷至沓来，生态就这么成了。

Jio迅速扩大了印度功能手机市场，火速爬升成为全球最大的功能手机厂商，占全球功能手机销量35.8%的份额。

其实我们仔细梳理就会发现，从操作手法来看，印度首富的套路中国网民很熟悉，可以说他深谙中国互联网思维的精髓——免费策略与补贴策略先行，先做用户后赚钱，硬件不赚钱，通过硬件做入口做生态，通过服务赚钱。

过去，中国的互联网厂商将这套思维喊得震天响，但真正深入做成的没几个，反而被印度首富做成了典范。

不过，印度操作系统做成功的关键在于，印度首富下旗下的电信运营商Jio，敢在4G业务上投入巨资，通过不计成本的亏损来换取用户的忠诚度，扩大KaiOS的普及度。

据说该公司在4G业务上花费了300多亿美金，在手机硬件上的补贴也是巨额投入。如果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撑它的前期亏损，估计很难撑到后期，通过操作系统构建的软硬件生态圈实现盈利。这本质上是一场豪赌。

但值得庆幸的是，在2017年底，Jio终于扭亏为盈，它依赖软硬件融合与服务业务的盈利，实现了近十亿美金的营收。

这推动了KaiOS的市场份额不断扩大，吸引越来越多的软件开发者以及芯片和设备制造商。早在去年，市场研究机构DeviceAtlas就指出，KaiOS在印度的市场份额占15%，超过了排名第三的苹果iOS（9.6%）。

后来，诺基亚也也看到了KaiOS给功能机带来的机遇并给予了支持，针对KaiOS操作系统推出了一系列手机，比如功能机Nokia 105、Nokia 3310和Nokia 8110，在印度市场搭载的就是KaiOS系统。KaiOS也与谷歌达成协议，为诺基亚8110 4G手机提供谷歌地图、谷歌搜索和谷歌语音助手。

而诺基亚3310这款售价在300元左右的手机，在印度市场成了爆款，甚至当时印度的三大本土手机厂商Micromax、LAVA、Intex都在山寨这款手机。

根据Nokia官方公布，2017年Nokia的全球销量超过7000万，其中功能机销量达到了6000万台，印度市场则是诺基亚功能机的重点市场，它在推动诺基亚功能机销售中居功至伟。

KaiOS的生成路径，中国市场无法复制

搭载KaiOS的手机大多售价只左右有1500卢比，折合人民币145元。其中搭载KaiOS的WizPhone仅需7美元（约合人民币48元）就能购得。

因此，在印度，价格没有最低只有更低，性价比没有下限。印度市场和中国市场的智能手机发展阶段与消费水平还是存在巨大的差异，如果在中国搞出类似的操作系统，大概率会凉。

从主客观市场环境、国民经济的发展以及电信运营商的市场策略等诸多方面来看，中国均没有能够复制这种打法的环境与市场机遇，国内的功能机市场、低端山寨手机市场早已没有生存空间。

但在印度，KaiOS手机相比低端android手机尚具备一定的优势，因为同价位的低端低配版Android手机内存有限、频繁卡顿问题难免，能下载运行的APP也很有限。

KaiOS这样的功能手机，优势在于：其一，KaiOS运行的是基于HTML5编写的APP。得益于React Native技术，这种H5程序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也可以在KaiOS上运行，甚至只要低至256M的内存就可以运行这套系统。相比较而言，Android与iOS系统要跑流畅应用，至少需要几个G的内存，还会频繁卡顿。

其二，不用下载APP就能流畅运作，用最少的流量体验各种产品，更轻更快更便宜。相比之下，它更加节省流量与内存，更契合印度国情，因此在印度具备很大的吸引力。

说到底，KaiOS就是类似微信小程序的操作系统版，不需要消耗太多流量，极低的配置就能做到运行流畅而省电。发展到目前，印度的大量低端智能机和功能机基本上都是采用这个系统。

在印度手机市场，由于经济与国情原因，低端机市场与功能机市场还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占据主流，KaiOS的增长还未到顶。从它的崛起历程来看，KaiOS的火爆主要是由Nokia功能机和Jio Phone定制功能机推动的。

一方面，主流功能机厂商与运营商通过对印度国情的把握，看到了KaiOS系统与功能机的结合所能带来的市场前景与用户需求，依靠低价与免费策略完成了冷启动过程。

另一方面，Jio Phone又与谷歌等互联网大厂合作，定制全家桶，软件生态逐步建立了起来。可以看到，KaiOS的发展关键依赖于手机大厂开发相应的定制手机，推动它的生态逐步成型。

如果在国内要做一款类似的操作系统，市场环境、软件开发者、手机硬件大厂的支持是关键难题。其一，手机市场已经饱和了，消费者很难回到功能机市场。其二，有没有硬件厂商的支持要打个问号。但在印度市场，由于功能机市场结合H5应用打造出来的功能机不比低端智能手机逊色，消费者买账，厂商有利可图。从操作系统、手机厂商、运营商、应用开发者、用户等各个产业链上下游都能够形成共赢的生态，可以说，印度有一个培育操作系统的天然市场环境。

也有人表示，印度首富用低廉的价格推广搭载KaiOS的手机占领市场，但是KaiOS在可预见的将来里大概率是会被淘汰的。

这种说法或许欠缺一些前瞻性。根据世界经济信息网的数据，2017年中国人均GDP是9481.881美元，而印度的人均GDP则是1964.973美元，刚刚超过中国的20%。从印度总体的经济状况与国民收入水平来看，廉价手机在印度市场占据主流的时间还很长。

况且未来，随着KaiOS的生态规模壮大，它在操作与功能层面也会与时俱进地进化。因此随着Jio Phone生态系统的不断成熟，Reliance Jio等公司将会继续推动、合作开发基于智能手机的KaiOS系统，将其打磨得更加适应印度市场的用户体验与本土化消费需求，在中低端的智能手机领域发起冲击。未来，国产手机在印度市场大概率会与KaiOS手机有一场硬仗。

在笔者看来，它是否能跳出印度市场之外，在全球化市场占据占据重要地位还很难说。但它可以牢牢把握印度市场的生存机会，与Android、iOS三足鼎立，深度服务于印度本土市场。从现在的势头来看，KaiOS或许还有进一步突破的空间。

*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虎嗅网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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