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人的故事 III 胜者的迷思」读后感 Part1，格拉古兄弟

Posted 2021-06-21 GoldenaArcher

「罗马人的故事 III 胜者的迷思」读后感 Part1，格拉古兄弟

第二本 罗马人的故事 II 汉尼拔战记 描述了了罗马公敌——汉尼拔·巴卡 的前世今生，自然而然的，第三本罗马人的故事的时间线推进到了汉尼拔死后的罗马，时间跨度从 147 BC，即第三次布匿战争的第三年，到 63 BC，即庞培平定了中东，并以马格努斯（伟大的）称呼自己时结束。

以时代来划分，可以分为：格拉古兄弟时代，马略与苏拉时代，庞培时代。

因着篇幅关系，应该会将这 1 册的内容拆分成 2-3 个部分，第 1 部分讲的就是格拉古兄弟，一对为民请命却下场凄惨的兄弟。

格拉古兄弟时代

没有武力做后盾的先行者难以避免失败的命运。

——马基雅弗利

格拉古兄弟的家族可以算是赫赫有名的家族了，根据百度百科说，他们的家族树是：西庇阿·保卢斯·格拉古家族树。

西庇阿就是赫赫有名的，打败了汉尼拔的大西庇阿一族——格拉古兄弟的母亲科涅莉亚·阿菲莉加娜是大西庇阿的女儿。

格拉古兄弟的父亲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老提比略·格拉古，曾当过罗马检察官，也曾二度出任罗马的执政官。

如果此保卢斯是彼保卢斯，那么保卢斯一族应当也是曾经出现过执政官的保卢斯一家——那位在坎尼会战中被汉尼拔打败的执政官。

在讲述兄弟二人做的事情之前，也先要对兄弟二人的背景以及当时时代的背景做一个简单的描述。

格拉古兄弟中的哥哥名为 提比利乌斯·森普罗尼乌斯·格拉古，又称 提比略·格拉古，弟弟名为 盖乌斯·森普罗尼乌斯·格拉古，又称 盖约·格拉古。父亲老提比略·格拉古在兄弟俩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尽管当时罗马改嫁的风气颇胜，他们的母亲甚至拒绝了 埃及法老托密勒 的求婚，只想专心教养子女，希望他们成为勇敢且高尚的人。

如母亲所寄望的那样， 提比略 和 盖约 的确成为了品格高尚一心为民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提案屡次触动了元老院的底线，以至于最终兄弟二人死于非命。

兄弟二人成长时，第二次布匿战争刚刚结束没有多久，罗马从迦太基方获得了大量的金钱以及土地，这也造成了一系列的后果：

1. 平民土地的流失

   在 罗马人的故事 II 汉尼拔战记中，我曾提到过「罗马的公民——但凡不是无产阶级——都是有服兵役的义务」这个事实，当时罗马服兵役所获取的薪酬，甚至比熟练的奴隶还要少。也因此，可以想象到，当家中的主要劳动力都离开了，没有办法继续耕田劳作的家庭会将唯一值钱的事物——土地——出售给其他人以获取微薄的收入，使得家中劳动力离开家的时候还能够勉强支撑。

2. 土地兼并，财富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上

   这个除了上面的因素之外，还有罗马新打下的土地被元老院的贵族所掌握，无论是土地资源还是金钱资源，都被掌握在了贵族的手中。

3. 严重的通货膨胀

   打下迦太基后，罗马获取了大量适宜耕种的土地，使得罗马本国的小麦价格一降再降，农民的生活难以为继。

   大量的奴隶涌入罗马城市，失去土地成为无产阶级的罗马人与大量且便宜的奴隶相比，毫无竞争力。

   大量的金钱涌入罗马又使得钱不值钱，从各方面冲击中下层人民，让他们的生活更加的困苦。

4. 骑士的兴起

   当罗马的小麦不值钱后，罗马的农民纷纷将小麦改为价格更加昂贵，并且更加适宜当地气候的葡萄等作物。但是改种这些作物需要大量的先期投入，这使得他们不得不向别人借钱。

   这个别人正是当时新起的一个职业——骑士。

   骑士的说法虽然好听，但是与中世纪的骑士不同，他们的本质便是商人，包括不限于放债与讨债、军需品的购置、公共事业的建设，等。这也意味着少部分人的财富开始积累，但是大部分的中下层农民无法支付高昂的利息，最终失去了自己的土地。

5. 无产阶级数量上升

   上述综合因素最终导致了无产阶级数量上升。

以书中的数据来说，在第一次布匿战争后（241 BC），第一阶级的身份定位为拥有 100,000 阿斯以上家庭，无产阶级为资产在 12,500 阿斯以下的家庭，应服兵役的人数为 250,000 人。到了第三次布匿战争（146 BC）后，第一阶级的资产增长到了 1,000,000 阿斯，而无产阶级的资产降到了 1500 阿斯，应付兵役的人却只有 317,933 人。

由此可以看出，大量的平民所有的财富少于 1,500 阿斯。麻烦问一下古罗马有哪些货币，购买力怎么样？要王国时期到帝国时期的。? 这个知乎问答上，有人回复说：「一个平民一月的口粮为 4 到 5 迪纳厄斯」，1 迪纳厄斯在共和国时期约为 10 阿斯，换言之，一个平民一个月需要花费 40-50 阿斯才能够维持吃饱的水准，尚且还不算房屋、土地、衣服、武器等资产。

在成长的过程中目睹了无产阶级数量的增长，以及人民的生活日渐困苦的格拉古兄弟决心改变这一切。遵循着传统的从政路径，兄弟二人从神职开始，随后参军、竞选成为保民官。

在 133 BC，提比略（格拉古兄弟中的兄长）顺利竞选成为了保民官，在上任后他与志同道合的平民派元老贵族一同制定了新的土地法案：森普罗尼乌斯土地法，该土地法规定了：

1. 一户家庭租借国有土地的总额不能超过 1000 尤格（月 250 公顷）；从事畜牧业的家畜总数，以 600 头为上限。已借用超过 1000 尤格的，需要将多余的土地退还给国家，国家按退还的数量支付补偿金

2. 固有土地的租借权可以继承，但不得向他人让渡

可以看出，这两条条款与土地兼并有所关系，一旦实施，便从根本上阻碍了以土地兼并为敛财手段的贵族的发展。介于罗马的公民大会权利不小，元老院无法明目张胆的反对「土地法」，于是说服提比略同期的另一名保民官 马尔库斯·奥克塔维乌斯 反对提比略的政策。

这是因为根据罗马的法律来说，一旦四名护民官中有一位反对，那名护民官便可行使否决权，使得法案无法继续。在无法说服 马尔库斯 的情况下，提比略只好提出罢免 马尔库斯 作为保民官。这虽然合乎法律，但是确是罗马历史上第一位保民官被罢免。

尽管「土地法」成为了一条必须要执行的法律，可以想象得到，在元老院的贵族们的阻碍之下，「土地法」的执行根本无法顺利执行。于是提比略决定不走常规的仕途路线，即将护民官作为跳板进入元老院，而是决议再一次竞选护民官。

这决计不是一件讨喜的事情。

对于元老院的贵族来说，他们知道一旦提比略连任成功，就代表着他会继续推行「土地法」，对贵族们的利益产生损害；对于想要通过竞选护民官进入政坛的有志之士来说，提比略的存在就是绊脚石，一旦他成功竞选开创了先河，那么「坑位」就会少一个，他们成功的几率也会降低 1/4；对于普通的民众而言，提比略成为第一个罢免自己同僚的护民官，本身就已经分裂护民官保护民众的意义，因此对于提比略能否代表民众的意愿，不免也心存芥蒂。

在提比略竞选护民官的那一天，他因感觉到危险，于是指向头部向支持者表明有危险的意思，却被提比略的表兄声称提比略有想要称王的野心。元老院的成员用拆下的铁制的椅子腿作为武器，最终击杀了拥护提比略的民众，并将提比略活活打死。

提比略及其拥护者的时期，最终被禁止由亲人带回家中安葬，而是被投入了台伯河中。

提比略的死因而激发了民愤，不得已之下，长老院为了安抚民众，因此继续实行提比略提出的「土地法」。

提比略的「土地法」也确实被证实是有效的：

• 136 BC，应当服从兵役者的人数为：317,933 人，创下最低记录
• 131 BC，应当服从兵役者的人数为：318,823 人，「土地法」实施后 2 年，人数开始开始缓慢提升
• 125 BC，应当服从兵役者的人数为：394,736 人，「土地法」实施后 8 年，人数较之 136 BC 提升了近 8 万人，增幅将近 25%

有意思的事情是，阻止提比略继续当选的主要对手反而都应该是提比略的亲近之人：保民官 马尔克斯·奥克塔维乌斯，提比略罢黜的保民官，据盐野七生说 马尔克斯 是提比略的好友；高喊提比略有称王的野心，最终导致提比略身亡的，是提比略的表兄 纳西卡，纳西卡的全名是 普布利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纳西卡·塞拉皮奥，也是西庇阿家族中的一员，因为提比略购买了一块纳西卡想要的土地导致纳西卡损失了一些钱。；在元老院中反对提比略的人是小西庇阿，提比略的 表哥和姐夫。小西庇阿与提比略姐姐的婚姻并不和谐，更别说口才优秀的提比略经常会让小西庇阿在辩论时下不了台。

果然，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古罗马同样也是家庭制度为主要导向的国家，然而提比略却是被亲人从背后捅了一刀，这的确是一件颇为讽刺的事情了。

在提比略死于暴动之后，继承了兄长遗志的 盖约 因为年纪的关系，不得不遵从着罗马从政者的道路轨迹，在部队中接受磨炼。10 年后，当 盖约 的羽翼渐丰回到了罗马主城时，世道已经产生了变化，格拉古兄弟想要推行改革的基底已经危如累卵。

在前文 提比略 推行「土地法」的介绍中，曾以罗马境内应当服从兵役的人数为对比组，一来这是因为能够服从兵役的人确实也是家庭条件脱离了贫困线的人，二来则是因为罗马当时处于非常不稳定的阶段，需要足量的兵员去应对当时的战事：西西里岛的奴隶起义以及西班牙的原住民叛乱。

当战事结束之后，对于士兵的需求就不是这么大了，元老院的贵族们对于继续推动「土地法」的热情，也就渐渐湮灭了。

与冷静的兄长提比略不同，盖约的性格更加的热情洋溢，也更加的激进。在他当选护民官期间，他采取以下的行为：

• 重启在十年岁月中变得名存实亡的「土地法」

• 提出了新的「小麦法」法案

  「小麦法」的主旨是将小麦以市场上约 1/2 的价格出售给贫民，是一项社会福利法案。

• 提出了「军队法」草案

  「军队法」草案规定罗马政府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征召 17 岁以下的年轻男性作为士兵。

• 提出了「公共事业法」草案

  「公共事业法」的核心基建理念为之后的罗马所吸收，最终创建了当时世界上无与伦比，横跨欧亚非的公路网。

• 提出了「殖民城市法」

  这就相当于向外辐射建造一座座的卫星城邦了，即可以解决无产阶级在罗马境内造成的压力，在富裕的地带有任何的营收也可以向内回流到罗马境内。

• 提高骑士阶级的地位

  如前面提到的，骑士阶级做的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但是与他们所拥有的财富相比，他们的社会地位并不算非常之高。一旦这个提议被接受，那么盖约政治活动的金源就不会成为问题，并且，他也能获得大量的选票。

• 修改提比略提出的「陪审员法案」

  最初的时候，所有的陪审员统统由元老院的成员担任，这自然也就意味着若是贵族犯了事儿，元老院的成员会包庇自己人。

  提比略提出的「陪审员法案」中规定陪审员一半由元老院的成员担任，一半由骑士阶级的成员担任。盖约的提议更加的激进，他提议所有的陪审员都由骑士阶级的成员担任。

• 重修「行省法」

  新的「行省法」着重提高了骑士阶级的身份与社会地位，彻底改变了罗马传统的「士农工商」的位阶排序。

• 提出了「公民权改革法」

  可以说，「公民权改革法」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第二本 罗马人的故事 II 汉尼拔战记 的读书笔记中，我曾经说过，「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能够接纳其他文化，并且提供一个相对平等的身份，这在扩张时期是能够带来决定性的优势的」这句话。而在疯狂的扩张期结束后，在地中海境内可以说是没有敌手的罗马也停止了公民权的发放。同时，本来应当与盟国平分的战利品，罗马此刻也将所有的战利品收归囊中。

  在罗马还不占有绝对的主权时不想成为罗马公民的人，此刻想要改变自己的想法，已经晚了。盖约的这个提案就是让非罗马公民，身为拉丁公民、意大利人或是其他地区的人，也有能够成为罗马公民的可能性。

  这从根本上触及了罗马普通民众的利益。

  没有人会将自己的既得利益分给别人，越是贫穷的民众，越是如此。

除了最后一项「公民权改革法」没有成功通过之外，盖约提出的所有法案全部都通过并成为了法律。由此可以看出，盖约在普通民众之中的威望还是挺高的。但是，与自己辉煌的战绩相比，盖约的处境则是非常的危险——从上到下，从长老院到贫民，他可以说是全都得罪光了。

针对盖约的人气，长老院也拿出了相应的解决方法——趁着盖约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建设殖民城市的时间上，无心经营罗马主城时，再推举出了一个新的保民官，提出比盖约更得人心的律法，从根本上击破盖约的立足之地。

长老院的阴谋得逞了，回到罗马的盖约很快就发现风向变了，而他第三次竞选护民官也失败了。盖约的支持者不禁躁动了起来，最终发生了冲突，这场冲突使得盖约政敌的一名随从身死，掌握了话语权的元老院随即排除了军队，将盖约和他的三千名改革者全部抓住处死。

格拉古兄弟的改革，就此落下了帷幕。

从现在的角度来看，格拉古兄弟的改革绝对是必须的，他们的政策的确能够从根本解决问题，并且，如果格拉古兄弟的改革真的成功了，那么马略与苏拉的、庞培的时代可能不会到来。

但是，站在当时的角度来看，格拉古兄弟的改革本身就几乎不太可能成功。其一，来自与上层的压力太大，他们几乎是动了所有贵族的蛋糕，在提比略当上护民官的年代里，罗马尚且还需要大量的士兵，也因此他的「土地法」成功实施了。而在盖约成为护民官的年代，彼时的罗马正处在一个相对和平的年代，对士兵的需求降低，自然也就不需要继续实施「土地法」。

那换一个角度，若是格拉古兄弟成为了执政官再推行改革的几率有多大？

也不是很大，护民官其中一个特质便是可以否决元老院决议。

我的想法是，格拉古兄弟差了大约十岁，当兄长提比略在 40 岁可以竞选执政官的时候，弟弟盖约正好 30 岁，可以竞选护民官。若是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同时从上层和下层一起执行改革，说不定还有成功的机会。

当然，这样的可能性也非常的低——毕竟，元老院的贵族们毕竟不是傻子，是否会让格拉古兄弟同时占据共和国内最重要的两个职位的这个可能性，本身就不是很大了。

总之，格拉古兄弟的改革并未顺应时代潮流而进行，这才是他们最终失败的因由。如何相应当前的时代发展，并改变自身，适应当前发展，在力所能企的前提下试着改变，而非完全的迎合，这也是今天的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