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当一个正常人是什么感觉了

Posted 2020-11-24 blog4ljy

我在想我是不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此时此刻，我的脑海有一句台词，“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句话最初是在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中看到的。我记得当初看完电影，很刻板地感慨，嘿，真可怜儿。现在我终于在某种程度上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我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开始思考茫然无措的人生。

小时候家里穷，总是买不起我想要的东西。那时候，流行小霸王游戏机，家里没有，邻居家有。于是就整天和邻居的小朋友腻歪在一起。小孩子是不懂谦让的，所以我只能看着他们打完魂斗罗，打超级玛丽，然后打忍者神龟，接着玩坦克大战。他们玩累了，我才有机会抢到手柄玩上一回合。我玩游戏是不怎么花时间的，因为我总能在半路上挂了，是真的菜。手柄还没捂热，就眼巴巴地给了别人。也许是那时候留下来的阴影，我到现在对游戏都不感冒。大学室友要开黑，要玩DOTA2，要玩LOL，要玩吃鸡，而我不管什么游戏，玩几次就腻。更何况是学计算机的，仔细想想，玩游戏难道不是在做一些简单的加减法吗？为了成为一个不是那么无趣的人，为了融入他们，我努力地玩着，但是是真的很累，我玩得也是真的菜。渐渐地他们不找我玩了，我反而甘之如饴。我乐得自处，因为我要做很多他们不需要做的事，比如吃药，比如去医院，比如准备做体检。

小时候留下来的臭毛病，现在的我还是和以前一样，馋着别人的东西。我眼馋他们买的高配置电脑，眼馋他们能够无忧无虑玩游戏的时间，眼馋他们肆意挥霍的健康身体，眼馋他们临时抱佛脚都能找到一份颇为不错的工作。他们在大谈985的毕业生优秀的就业成绩时，我却在挣扎地活着。

其实，我很早就病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最早是什么时候。最初只以为自己的身体素质比较差，容易生病。初三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关节疼，说与医生听，医生也没诊断出来，当做小毛病。后来高二时候，新的症状出来了，面部红斑。那时，我还没意识到我的人生从此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一个生物书上的词语飞进了我的生活中——系统性红斑狼疮。

确诊的时候，其实是懵懂的，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看家里人都阴着脸，我心里也不好受。那时候网络并不发达，我只能偷偷用我妈那充200元话费送的手机在网上百度，想要把狼疮弄到更清楚一点，结果意外发现了贴吧里面的狼疮吧。我看到了很多和我一样病的患者在哪讨论生活，治疗。我突然觉得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糟糕，什么不死癌症，坚持吃药就行了。

吃激素导致全身肿得像个大水牛，于是我干脆不去看镜子。努力地宽慰自己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就解放了。大概是高考冲刺的原因，最后在没进入大学前，又进了一次医院。好在最后还是顺利参加了高考，终于我踏上了火车，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北方的城市，新鲜感冲淡了一切颓废。然而身体是诚实的，一次又一次带我去熟悉各大医院的环境。最后北方的这座小城终于容不下我这个爱折腾的身体了。只得去上海那边的医院，给它来了一刀，它才老实。可是身体原来的地方老实了，新的问题又来了。这次比上次只凶不善。上次去上海，实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时候，现在又是大雪纷飞的时令，我将去北京残存。上一次已经是九死一生，那时候还有些坚强，而这一次，我或许真的要被打败了。

今天在北方小城最好的医院看病回来时，一开始我忘记了拿椅子上的书包，再后来，我眼睁睁错过了一班公交，接着，我坐过站了，到了终点站。等到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学校，已经天黑了。可是我满脑子，还是想着那两个医生的麻木表情，还有那平淡的话：“你来这是想干什么，你不要在再这浪费时间了，去北京吧。”

也曾不止一次的在想，离开了会怎么样。与我而言，离开其实是没什么的，反而是一种解脱。我早知现在的医疗现状，有钱有关系，或许我还能苟活一段时间。可是我没有这些。那只能寄希望科学的发展真的解决这个病痛，还世界以清明。在本科时候，我是有这个幻想的。后来，不得不接受保送研究生后，接触到越来越多科研工作，我开始迟疑了，这个世界也许比我想象得更加糟糕，所以我甚至放弃了读博。离开，可能对我会是必然。我自己不在乎，可有人在乎。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慰藉，对我来说只是责任了。

我在公交上，我一直在想一个件事，当初作为一个正常人是一种怎么样感觉。我努力地回想大约十年之前的自己，却越想越模糊，我发现我真的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