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简史》九我们编造一堆故事，框了自己一辈子

Posted 2021-01-13 changwoo

 

 

 

前情回顾

我们终于进入本书的最后一个部分，终于开始讨论未来了。先对前面我们说过的内容作一个简单回顾吧。

 

• 第一部分说的是人类千百年来不曾克服的三大问题，饥荒瘟疫和战争，在最近两百年被我们给拿下了。但是历史从来都不会允许真空的存在，所以接下来三个问题变成了我们追求的目标，那就是永生、永远幸福和直接成神。在这一部分，赫拉利表明了一个观点，就是说他自己或者说任何人都不可能把未来清晰准确的呈现到世人的面前，赫拉利能做的只不过是向我们展示未来更多的可能性，如果我们不喜欢的话，那么趁现在还有机会，一起着手去改变他。
   
• 第二部分内容是回顾了赫拉利的前作《人类简史》。讲述了人类是如何成为主宰地球的生物的。为什么要翻这7万年的陈年旧账呢？是要找到我们人类自己身上的某种特质，区别与其他动物和未来人工智能的特质。因为我们在迅速赶超其他生物之后，对除人类以外的所有物种进行了血腥的杀戮和统治。
   
  那人工智能在赶超我们人类之后，会不会对我们也进行血腥的杀戮和统治呢？那么就看我们人类的这种特质是不是人工智能不能或者说暂时不能具备的。很高兴我们找到了，那就是我们人类通过虚拟的故事所构建的秩序，使得我们拥有大规模协作的能力。到了21世纪的今天，毋庸置疑的是人类虚构的想象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但是我们的这个力量真的可以让我们再度凌驾于人工智能之上吗？在这一部分赫拉利并没有给我们答案。这就是我们后面要讨论的问题。

 

• 第三部分继续深入剖析我们人类的虚构故事对自己以及对世界所赋予的意义。我们从采集狩猎时代的泛神论说起，那时候我们相信众生平等、万物有灵。到了农业时代我们相信一神论，除了人和神之外的所有动物都被我们赶下了舞台之后，人类成为仅次于神的存在。而到了现代社会，达尔文的进化论杀死了灵魂，同时也杀死了上帝。舞台之上只剩我们自己唱独角戏。随着我们认识到自己的无知，掀起了一场科学革命。
   
  被科学革命洗礼的现代社会我们每个人都签订了一个现代的契约，就是放弃意义换取力量。但是这里所放弃的意义是超越人类自身的意义，是神的旨意。我们将之摒弃之后，变得只信仰自己内心的感受，人文主义宗教开始统治世界。
   
  上期节目的标题我用了五月天的一句歌词，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这便是人文主义的绝佳宣言。我们自认为我们人类自己就是这世间一切意义和权威的本源。如今的科学和宗教，两者在跳着一只优雅的探戈。科学解决的问题是力量，就是我们可以做到一些什么。而宗教所解决的问题是意义，那就是我们应该如何运用手中的力量，我们应该去做一些什么。

 

今天进入《未来简史》的最后一部分，赫拉利要告诉我们的是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科学伸处了一只手，已经掐住了人本主义的脖子，而就在不远的将来，主导人类世界的人文主义的根基都将随着科技浪潮的洗礼被连根拔起。那今天开始我们就来看，科学技术的发展是如何颠覆人文主义的。我预计用三期节目来详细的为您转述这本书最后一部分的观点。解读《未来简史》肯定会在10期之内完结。

 

 

 

 

自由意志的幻觉

首先，人文主义的基础是我们人类有自由意志。我们所有的好恶和选择都不是什么命中注定或者说是随机的，我们的行动都是由自由意志所决定的。

 

我想吃汉堡包，所以我去买。我需要收入让生活变得更好，所以我要去勤劳工作。这些都是我们自己能够决定的，难道这还能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在政治上我们才觉得选民是知道善恶的，所以在经济上我们才觉得顾客是知道好坏的，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自由意志所以我们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目标，其实就是实现全人类的福祉。

 

但是不好意思，所谓的自由意志和灵魂一样，只存在于我们人类发明的想象故事之中。进化论在灵魂和上帝的棺材上订下了最后一根钉子。随着现代科学的进步也告诉我们所谓的自由意志只不过是我们美好的幻觉罢了。它只不过是一套算法的结果，之前我们没法去研究它，去观察它。但是如果现在有一个外部设备可以在你凭借自由意志做出选择之前就告诉你答案，那我们还有自由意志吗？之前没法想这件事情是因为我们的大脑运算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没有外部设备可以比我们的大脑还快，而现在则不一样了。

 

有一个实验，找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头上带一个头盔收集这个人的大脑数据。然后给他一只手拿一个开关，让他自由的随便按，左边右边，右边左边，就想按哪边按哪边就行。结果科学家通过观察大脑神经的活动，可以比这个人自己更早知道他要按哪个开关。

 

提前截胡自由意志已经不算什么了，现在自由意志还可以被控制。你说被控制了还能叫自由意志吗？是的，被控制了，但是作为被控制的人主观来说根本不感觉自己是被强迫的，而觉得这些被控制的行为都是自己自由选择的结果。

 

科学家在老鼠身上做了这个实验，没有在人身上做不知道是不是不被允许。就是在老鼠的头上插入电极，就可以直接控制老鼠的行为，让它跑就跑，让他跳就跳，让他左转就左转，让他右转就右转。那你这样做老鼠岂不是很痛苦？其实并不然，为什么说老鼠不感觉自己受到控制呢？因为我们所说的欲望，也只不过就是大脑中的某种放电模式而已。我们看到的的确是科学家在操纵老鼠，可是老鼠自己感知到的确是自己凭借自由意志在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

 

既然老鼠可以被操纵，人也是可以的啊。有一个关于治疗抑郁症的办法。患者接受手术，在大脑中植入一个电极，并且在胸部植入一个微型计算机，这个计算机就控制大脑中的电极释放电流，让患者开心起来不再抑郁。结果有一个患者做了手术，几个月之后又变得很抑郁了，结果他就去找医生，医生帮他检查了一下，结果发现是胸前的微型计算机没电了。OK换个电池，这位患者又开心的手舞足蹈了。

 

什么是自由意志啊？他只不过是被欲望驱使的我们大脑中的运算结果罢了，而且我刚才还说了，欲望也只不过就是大脑中某种放电模式而已。

 

而且，你真的觉得自己是大脑的主人吗？那请你试试看，在接下来的20秒钟，让自己的意识停下来，大脑中什么都不要想，你能做的到吗？

 

我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现代科技居然已经能帮我们做到了。

 

美国军方研制了一种头盔，能够排除人大脑中的各种杂念，让人专注于某种事情。这个东西本来是为狙击手或者是飞行员这样需要长期保持高度专注的人研制的。后来，军方允许了一位美女记者亲身体验。一开始她不带头盔，进入一个战场模拟室，其实就是军用的超专业的模拟射击游戏。她一进去，游戏中20多个恐怖分子就拿着枪朝她冲了过来。瞬间吓尿，几秒钟就game over了。

 

紧接着她带上头盔再次进入游戏，完全变了一个人，内心的恐惧完全都消失了。异常冷静的瞄准射击，把恐怖分子全部射杀。她自己感觉玩了几分钟之后游戏结束了，出来一看已经过去了20分钟。而且她的表现好得就像是职业特种兵一样。一个头盔就能如此的神奇。

 

而且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这位美女记者回到自己的生活之后，也一直保持这种专注的状态。做任何事情都是沉着冷静并且全情投入，完全没有任何的私心杂念。她自己都觉得这种大脑中一片安静的感觉真是太棒了，实在是太神奇了。一直到这样美好的感觉消失，她都一再的渴望，如果能让我再次带上那个头盔就太好太好了。

 

其实我们可以刻意的观察一下自己。你回忆一下，当我们全情投入工作或者是学习的时候，会进入到一种叫做心流的状态。这个时候我们能特别专注，效率特别的高，而且很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在我们玩游戏的时候是最容易进入这种心流的状态的。

 

而平时更多的时候，我们脑子里同时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想法、感觉和欲望，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升起又消失。你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了，我们做的每一个决策，都是各种各样不同欲望谈判的结果，但是到底哪些欲望会出席这个谈判，我们自己居然根本就控制不了！

 

 

这是今天说的第一点，自由意志不过是存在于我们自己讲述的故事中的一个幻觉罢了。

 

 

 

 

我们每个人都是精神分裂患者

其次，人文主义是假设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不可分割的自我，我们大脑中只有一个声音来代表这个真正的自我。不过现代生命科学非常确定的告诉我们，其实我们自己的每一种情绪都是一个声音，他们在大脑中不断的争论。

 

有一个惊心动魄的实验，可以充分的说明这一点。

 

我们的大脑都是分左半球和右半球的对吧？左边负责右边的身体，包括眼睛，耳朵，手脚。右半球则负责左边。除此之外分工也有区别，左半球有语言功能，侧重于逻辑。右半球没有语言功能，侧重于形象思维。左右半球之间通过一根神经纤维连接，他们两是可以直接交流的。

 

但是严重的癫痫患者，为了治疗不得不把这根连接左右脑的神经纤维切开，让他们两个不能直接对话。于是我们的试验就是在这样的人身上进行的，我们称之为脑裂患者。

 

就有一个这样的孩子，研究人员就问这个孩子。说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呢？孩子回答说，我想当一名画家。请注意哦，孩子是用语言回答的，说明这是他左脑的回答。因为左脑负责语言。那我们就想知道，他的右脑有何意见呢？于是就蒙上了孩子的右眼，让他的左眼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样的问题你长大了以后想干嘛。因为右脑没有语言能力，所以研究者给了他一些字母拼图。于是孩子很快用左手拼出了他自己的答案。赛车手！这是不是太神奇了！

 

我们正常人所给出的唯一答案，无论是我们长大想当科学家还是宇航员，其实都是我们左右脑沟通一致之后的结果，只是这个沟通的过程我们不是脑裂患者我们观察不到罢了。

 

还有一个试验，也是一位脑裂患者。研究人员给他的负责语言功能的左脑，展示了一个鸡爪的照片，同时给他的右脑展示了雪景的照片。问他看到了什么，有语言功能的左脑自然回答是鸡爪。紧接着给这位患者展示了很多图片，让他选择其中符合他自己看到的东西。结果左脑控制的右手指向了一只鸡，而右脑控制的左手指向了一只雪铲。

 

关键的来了，研究人员就问他，你为什么同时选择了鸡和雪铲呢？没有看到雪景的左脑开口说，因为鸡会拉屎，我需要雪铲来铲屎！左脑根本就不知道右脑看到了雪景，但是为了能够让自己逻辑自洽，居然现场编造了一个理由。而且患者自己是完全相信这个理由的。因为他就和我们所有人一样根本就不知道其实我们大脑中本来就存在很多的想法。

 

 

 

 

叙事自我和体验自我

说到这里，尤瓦尔赫拉利给了我们一个非常亮的概念，叫做叙事自我。叙事自我在不断的编制一些故事，来让我们感觉自己生活的非常有意义，或者是至少觉得自己的生活是逻辑自洽的。而与叙事自我伴生的另一个概念叫做体验自我。体验自我只尊重当时的客观体验，他不会讲故事给自己打圆场。

 

比方说同样是挨饿这件事情。我们的体验自我是完全一样的，就是肚子饿嘛。但是如果在不同的情况下挨饿，叙事自我让我们的感受就完全不一样。

 

叙事自我说是因为一会要体检，所以现在挨饿，那就没什么。

叙事自我说是因为斋戒，所以不能吃东西，我们会觉得这样的挨饿极其的有意义。

但是如果叙事自我告诉我，我是因为没钱所以买不了东西吃，那么我们就会觉得自己太悲惨了。

 

叙事自我和体验自我他们可不是分割独立的，而是紧密交织在一起的。比方说叙事自我下定决心，要控制饮食，每天去健身房锻炼身体。但是每当该去健身房的时候，体验自我会暗示自己这实在太痛苦了，然后我们反而打开一罐可乐，坐到了电脑面前看电影。

 

但是我们往往主观认同的多半都是叙事自我。

 

像是孕妇生产这个过程。我们知道分娩那可是被誉为10级疼痛啊，体验自我会告诉我们作为有理智的正常人如此这般的疼痛怎么能够在承受一次？我怎么可能再生第二胎呢？但是在分娩后的几天妈妈与小婴儿的爱与日俱增，加上来自亲朋，社会等等的多方赞誉，都会合力把分娩这件非常痛苦事情转变成正面的记忆。

 

具调查，孕妇在生下孩子之后的两个月再次回忆分娩的过程，其中有90%的人认为这个过程是正面或者非常正面的，其中确实还有28%的妈妈认为分娩是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事情，但是他们同样认可这件事情是一个正面的体验。

 

你看，叙事自我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剪刀，他一一审视我们的体验之后，把一些令人恐惧的时刻剪切掉，然后整理出一个以快乐结尾的故事，最后存档在我们的记忆中。

 

正是因为叙事自我的存在，我们口中的自我，其实就是脑海中一连串的故事。而也正是因为叙事自我的存在，我们总是觉得自己从出生到死亡都有一个单一、不变的身份。就是这种感觉，塑造出大有问题的人文主义信念，才给我们的生命赋予意义，我们才会说我们自己才是世间一切意义和权威的来源。

 

比如说，意大利士兵在战争中失去了双腿，他宁愿告诉自己，我的牺牲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复兴，是为了荣耀。他不会告诉自己，我之所以没有了腿，是因为我自己愚蠢到相信那些自私的政客。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承受的痛苦变得有意义，自己也更能接受。就算这名士兵是一名和平主义者。他在失去了双腿之后也会告诉自己，确实是因为我犯了错才失去了双腿，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看清战争就是地狱。从现在开始我要奉献生命，我只为和平而战。因此我受到伤害是有意义的，他让我学会重视和平。

 

所谓的自我，也如同之前我们说到的国家、神和金钱一样。都只不过是虚构的故事罢了。每个人的叙事自我，都会丢下我们大部分的体验，只精挑细选留下几样，再与我们看过的电影、读过的小说、听过的演讲、做过的白日梦全部混合在一起，编织出一个看似一致连贯的故事，告诉我们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要去哪里。正是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自己该爱谁、该讨厌谁、该怎么对待自己。如果情节需要，这个故事甚至可能让我们牺牲自己的生命。

 

每个人的故事都有自己的类别：有些人活在悲剧之中，有些人上演着永不完结的宗教戏剧，有些人的日子过得像部动作片，也有不少人过着喜剧人生。但到头来，这一切只都是故事罢了。

 

现在，科学戳破了这个故事。人只是生化算法的组合。每时每刻我们都在接受外界给我们的体验。而在这一片混乱中，叙事自我编织出一则永不完结的故事，让每项体验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赋予他们长久的意义。但是这一切再怎么的合理诱人，它仍然只是虚构的故事。中世纪的十字军相信是上帝和天堂让他们的生命有意义，现代人文主义者则认为是个人自由选择让生活有意义。现在看来，这两者并无二致。

 

人文主义受到来自实实在在的科技挑战。我们即将拥有各种超级实用的设备、工具和制度，但这些设备、工具和制度并不允许个人自由意志的存在。我们的人文主义社会，我们的民主、自由市场和人权这些概念，是怎么在这场洪水中土崩瓦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