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简史》十工业革命——一场永远的革命

Posted 2021-01-13 changwoo

之前我们说了推动现代科技进步两大引擎，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今天我们说工业革命。前面说现代经济之所以能够保持飞速的增长，是因为我们愿意相信未来，所以资本才愿意投入到再生产之中。然而光是这样就够了吗？不是的，还要有能源。工业革命为我们解决的一大问题就是能源转换的问题。

说到能源，我们一直都觉得我们地球上的能源是有限的，如果我们再无节制的这样消耗地球上的能源，我们必定迎来末日。但这其实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我们想想看啊，早在数千年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开始使用各种个样的能源了。比如说燃烧木材来取暖、用风来推动帆船、用水车取得水力来碾压谷子。但是那个时候我们遇到的问题就是这些能源使用起来很麻烦，比如说你要生火就先要取得木材，你要使用帆船就必须有风，要借用水力必须要住在河流附近才行。还有，最重要问题是我们不知道怎么进行能量之间的转换。意思就是说我们可以用火来烧水，但是没有办法用火来推动石墨，只能靠人或者牲口。那么当时如果想要把热能转化成动能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我们人类和动物在新陈代谢的过程之中把摄入体内的能量转换成肌肉的运动。

但是当标志着工业革命开始的蒸汽机出现了之后，我们人类就开始能够解决能量转化为的问题了。蒸汽机的原理是用某种燃料比如说煤吧，把水煮沸，产生水蒸气之后靠蒸汽推动活塞，而链接活塞的装置也就跟着移动。

从此之后，人类就深深的着迷于如何使用机器和引擎来进行各种能量之间的转换。那么到了现在，我们可以使用的能源是越来越多了，还是越来越少了呢？举例来说，蒸汽机之外的另一项重要发明是内燃机，它在急短的时间之内就改变了人类的整套运输产业，也让石油变成了一种液体的政治权利。我们其实很早就知道了石油的存在，但是当时只用它来做屋顶防水和轮轴润滑。如果说在一个世纪之前有人说我们会为了石油流血打仗，那完全就是天大的笑话。还有电力的发展同样惊人，在两个世纪之前，电力对经济毫无影响，多半只是用来做些神秘的科学实验或者是廉价的魔术把戏。但是现在电力成了我们有求必应的神灯精灵。只要手指一弹，印刷出书本，纺织出衣服，从此蔬菜可以保鲜、冰棒不会融化。既能用来烹饪晚餐还能用来处决囚犯，我们很少有人知道电力运作的机制，但是我们已经无法想象生活中没有电的样子。还有，从物理学家发现了原子内存储着巨大的能量开始，我们就在思考如何将这种能量释放出来，用来发电、推动潜艇或者是摧毁城市。从我们中国的炼丹术士发现火药，到土耳其用大炮粉碎君士坦丁堡的城墙足足走过了600年的时间。而从爱因斯坦发现质量可以转化为能量之后，仅仅过了40年，原子弹就在日本落下了，核电厂也是如雨后春笋般遍布全球。

现在我们再来想，也许从科学进步的角度来看待能源问题的时候，我们会发现每次因为能源短缺而使得经济成长趋势减缓的时候，就一定会有资金投入到科学实验中来解决这个问题，而且这种做法屡试不爽。关于能源的问题并不是一个环保话题，而是一个科学研究的技术性问题。如果我们把地球上所有储存的能量和太阳每天放射到我们地球表面的能量相比的话，那兼职就是微不足道。所以，我们的世界缺少的不是能源，而是驾驭并且转化能量所需要的知识。

工业革命的一大核心就是一再的解决能量转化利用的问题。这是第一个问题，下面我们说下工业革命给我们的生活所带来的改变。

从农业革命开始，我们人类就自外与整个自然界，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我们砍伐森林、筑坝挡河，铺设数万公里的铁路，兴建摩天大都会，曾经的碧海蓝天已经成了混凝土和塑料构成的巨大商场。世界已经被我们塑造成了适合我们人类的样子，我们人类也已经基本脱离了自然的摆布。但是，今天我们每个人却越来越受到现代产业和政府的支配。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我们把农业社会的时间节奏，替换成了现代工业社会一致并且精准的时间概念。在农业社会的时候，人们只需要关心自然的日出日落、节气变化还有植物的生长周期。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精确的时间，更没有什么统一的工作日，人们在每个季节的生活习惯都大不相同。如果你穿越回去，找到一个农民问他说今年是哪一年，现在几点钟了？人家一定会觉得你就是个穿着奇怪的神经病。因为他们只需要知道太阳该在天上什么位置的时候，就该焦急的等待着雨季或者收获季节的到来，所以小时和年份的概念对他们来说完全形同虚设。

工业革命的到来，给我们带来了精准时间的概念。因为生产线协作方式的出现，遵守时间就成为了必然。每一个人在生产线上都只单独负责一小部分工作，如果没有一个时间约束哪个人睡过了头，整条生产线就彻底停摆。为了避免这种灾难的发生，每个人都必须严格的遵守时间，所有人都在相同的时间上班，无论你困不困。都在相同的时间吃饭，无论你饿不饿，换班的哨子一响，所有人都要下班，无论你手上的事情做完了没。等等最后这个听起来貌似已经是一个福利了，现在我只有准时的上班时间，而没有准时的下班时间，看来我们现在的生产协作模式又进化了。

精准时间的改变只是工业革命给我们带来无数重大变化中的一种，其余的还包括城市化、农民阶级的消失、工业无产阶级的崛起、对一般大众的赋能以及民主化等等。但是这一切都比不上，由工业革命所引发的一场社会革命，就是家庭和地方社群的崩溃，改由国家和市场所取代。

在工业革命之前的社会最基本的单元结构是由血缘关系所组成的家庭和社群，在之前的认知革命和农业革命之中，虽然让不同的家庭和社群相结合，形成了部落、城市和帝国，但是家庭和社群仍然是最基本的社会结构单位。不过工业革命仅仅用了200多年就将这些单位粉碎掉了。当初家庭和社群所承担的大部分功能，也被国家和市场所取代。

在工业革命之前，家庭的概念是比我们现在所说的家庭要大的多的概念，那时候的大家庭除了具备现在家庭的最基本的功能之外，还兼顾了了卫生、教育、建筑、工会、保险、广播甚至是警察的功能。有人生病了，由大家庭来照顾。年纪大了大家庭就是最好的退休基金，老人由家庭来赡养。有人想盖房子，给你提供人力。有人想开公司，给你提供资金。如果和邻居发生争执，也有家人来助阵。而直到家庭人员生病太严重，或是新公司需要的资金太过庞大、又或者是和邻里的争吵已经到了要变成暴力冲突的地步，这些时候大家庭处理这些问题有困难，那么当地的社群就会介入。

社群介入了之后，会依据当地的传统对这些事情进行处理。不过这些处理的方式与我们现在的自由市场的供需法则有很大的差别。比如在中世纪，如果邻居需要我帮忙盖房子或者是放羊，我不会认为他应该付钱给我，而是我有需要的时候他还我这份人情就行，这就是我们之前所说的帮忙经济，这样的经济模式可以顺畅的运行就是因为有大家庭和社群的稳定社会结构作为基础。同时呢，当地社群的领主可能会叫我们全村的人去帮他盖城堡，但是他一分钱都不会给，而是在出现盗贼的时候为我们村民提供保护。在这样的帮忙经济的基础之下，一般而言，常用产品和服务都是由大家庭和社群提供。

在这个时候，大家庭和社群之上同样是有国家的，但是国王们只负责某些重要的事情，比如说战争或者是修路，而为了这些目的国王就会征税和招募士兵还有工人。但是国家并通常不会干涉家庭和社群内的事情。当时的国家并没有大规模的福利、医疗、教育甚至是司法系统。如果你杀了人，这些事情都会由家庭或者是社群私行伺候，只要暴力行径不要过度的扩大，国家权利就不会干涉。

那时候的家庭和社群对于个人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这一层保护，几乎是必死无疑。不仅是没有工作、没有教育、生病了也不会得到任何照顾，更不会有人借钱给他或者是保障他的人生安全。离开原生家庭的男孩和女孩只有去从军或者沦入风尘，除此之外别无出路。

而后来随着工业革命的到来，国家和市场的力量不断的扩大，不断的削弱大家庭和社群对于成员的紧密控制能力。国家开始派出警察、教师和医生，市场也不断生产出商人。现在的国家告诉我们每一个人“做你自己吧，想和谁结婚随便你，不用管父母准不准。想做什么工作都可以，不用在意什么家长的意见。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就算不能每周和家人吃饭又有什么关系？你已经不需要依赖家庭和社群了。现在由国家和市场来照顾你，给你食物、住房、教育、福利和就业机会，我们也会给你退休金和保险的保障。”

这样一来对于国家政权的稳固有相当的大的好处，我们想啊，如果组成国家的是一个又一个孤独的个人，而不是关系紧密的家庭和社群，那么要干预一个人的生活和意志就易如反掌。现代的高楼公寓之中，所有人都锁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我们连每户应该付多少的垃圾清洁费都无法达成共识，又怎么可能一起站出来抵抗国家机器呢？

到目前为止，大家庭和社群基本已经消失，不过我们每个人所处的核心家庭依然牢不可破，这是因为我们与最亲近的亲人之间的感情纽带暂时还不可能被国家和市场完全的替代。而且最基本的抚养、教育和赡养义务还被保留在我们的核心家庭之中。

这是工业革命给我们所带来的两大重要改变，一个是精准时间，另一个是大家庭和社群的瓦解。接下来我们再看一下这场永远的革命给我们带来的另一个关系世界上所有人命运的改变——和平。

现在的大多数人看不到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究竟又多么和平。毕竟我们没有亲眼见证过1000年前的模样，所以很容易忘记过去的世界其实更加的残暴。现代战争已经很少了，使得大家都死死的盯着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战争肆虐，而忽略了更多土地上其实是一片安详。这可能是要归功于两件事。

首先是帝国的退位，我们在历史上可以看到，各个帝国面对叛乱的时候绝对是铁腕镇压，就算再也压制不住，也会孤注一掷的进行一场浴血混战。而等到帝国灭亡，接着就有一段无政府状态，战乱频传。不过，自从1945年以来，多数帝国都选择了和平的退位方式，帝国解体崩溃的过程变得相对迅速、平和且有序。

在1945年的时候，英国还统治者着地球上1/4的领土，但是30年之后，他统治的土地就只剩下了几个小岛。在这段时间里，英国从一个又一个的殖民地撤退。如此大规模的帝国退位行动，过程和结果还是很令人赞赏的。虽然也爆发了一些暴力冲突。但是从长时期的历史来看，大英帝国的退位已经称得上是和平和秩序的典范了。

还有在1989年的苏联解体，过程可以说是更为和平，只在很少的地方爆发了种族冲突。一个如此强大的帝国，竟然可以消失得如此安静，绝对是史上罕见。

在1989年，苏联并未遭受军事挫败，也未受到外部入侵，也没有人民起身叛乱甚至都没有像是马丁·路德·金式的大规模公民不服从运动的发生。苏联当时仍然握有数百万的兵力，有上万辆坦克、上万架飞机，核武器的力量可以把全球炸到底儿朝天。无论是红军或其他华沙公约组织的军队也依然忠心耿耿。要是苏联最后一位统治者戈尔巴乔夫一声下令，红军还是会对所有目标发起攻击的。

然而，无论是苏联还是东欧共产政权的大多数精英统治者，都选择了完全不去动用这庞大的武力。这些人就是放下武力、承认失败、收拾行李、告老还乡。戈尔巴乔夫等人所放下的，不只是苏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所攻下的领地，还包括了更早之前由沙皇所征服的波罗的海、乌克兰和中亚等地区。如果戈尔巴乔夫做的选择是像塞尔维亚的领导人或是像法国在阿尔及利亚的决定，后果只能说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位让我们这个世界变得和平的功臣是核武器，对的，您没有听错，就是核武器。如果说有个最高诺贝尔和平奖的话，就应该颁发给研发出原子弹的科学家们。自从有了核武器之后，战争的成本大幅上升，这就把战争变成了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我们回看历史会发现，在历史上大多数时候，只要掠夺敌人，就能为自己的国力注入一剂强心针，过去的财富无非是田地、奴隶和黄金，这些东西要抢劫起来就非常的方便。但是今天，财富的主要形式变成了人力资本、科技知识和像银行这样的复杂社会经济结构，这些东西可不是你拿着枪冲到别人家里说抢就能抢走的。现代战争已经不再那么有利可图，并且和平已经成了一笔越来越划算的生意。和平稳定的环境是一个国家经济保持增长的必备条件。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果现在拥有核武器的两个国家之间再开战的话，完全无异于集体自杀，所以武力征服世界已经成为了永远不可能的任务。因此，这才让我们世界的和平大业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核子末日的威胁促进了和平主义，于是战争退散贸易兴旺，随着贸易的增长也就让和平的利润更高，而战争的成本也就越高。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个良性循环也就对战争造成了一个最最重要的阻碍。

真正的和平不是在于“现在没有战争”，而是“不可能发生战争”。我们的世界虽然从来都不曾有过真正的和平，但是现在随着帝国的和平退位、全球经济的持续增长和核武器的出现，科技发展最终会给我们带来真正的和平。

我们在回看过去两个世纪，会发现整个世界正在发生着急速的变化，这也是工业革命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过去都是这样，未来也应该是这样”的错觉被一次一次的打破。无论是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还是1848年的欧洲自由革命，或者是1917年的俄国十月革命，还是距离我们最近的用了20年时间就让全人类再也不能想象没有电脑和手机的全球互联网革命。这一系列对社会秩序的打破和重塑，都一再的教会我们对自己的晚辈感慨的说：“当我年轻的时候，整个世界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因此，如果要定义现代社会的特色是什么的时候，就如同问变色龙究竟是什么颜色一样。“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句话不止适用于法国大革命，更适用于工业革命为我们揭开的整个时期。

现代社会不变的特点就是他不断的在改变！

有人会说，所谓的现代就是充满了盲目的屠杀、战争和压迫，而最具代表性就是两次世界大战的战壕、广岛的蘑菇云，以及希特勒几近疯狂的意志。但也有人说，现代是个和平的时代，像是南美从来没有战壕，莫斯科和纽约从来没见过那些蘑菇云，而甘地和路德·金都让我们看到了宁静致远的缩影。

究竟孰是孰非？其实需要时间来证明。我们只要回顾过往就会发现，自己对于过去历史的看法总是受到近几件事件的左右。为了让乐观主义者和悲观主义者都能满意，或许可以这样说，我们正在天堂和地狱的岔路口，而我们还不知道自己会朝向哪一个方向。历史还没告诉我们该挑哪边，而无论我们往哪边走，其实都不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