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楼梦》看古代贵族如何过重阳节

Posted 2021-01-13 cddehsy

 

 

重阳节与端午、除夕等节日一样，为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据史料记载，它起始于春秋战国时期，普及于西汉，兴盛于唐代并被正式定为民间节日，可以说有着悠久的历史。

文人墨客的作品中多有关于重阳节的记载，唐代王维的诗《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中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的“佳节”写的就是重阳节。孟浩然的《过故人庄》中的“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写的也是重阳。

不仅诗词里多有描述，古典名著里亦有较多描写，《红楼梦》里就写到了贾府这个百年望族是如何过重阳节的，如果不是曹公的描写，我们可能真的无法想像，过去的贵族之家，如何花式过重阳，无论是吃食还是玩法，都让人望尘莫及，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的。

原文第三十七和第三十八回，较集中地描写了中秋之后贾府过重阳的欢乐场面。既然是传统节日，自然有许多风俗讲究，我们来看看贾府是如何过重阳节的。

吃时令美食：糕点、菱藕、螃蟹

过节最重要的一项内容就是宴饮，古今亦然。话说贾府这年中秋之后，眼见快到重阳，时在秋季，正是各种瓜果水产大丰收的季节，这个时节能吃的美食实在太多。

先说糕点菱藕。三十七回里说到了一件事，宝玉让丫鬟给史湘云送吃的去，送的什么呢？原文有这么一段话“（袭人）先揭开一个，里面装的是红菱和鸡头两样鲜果；又那一个，是一碟子桂花糖蒸新栗粉糕。”

无缘无故的宝玉为什么要特意给湘云送这几样吃的呢？因为快到重阳了！古人重阳节有登高的习俗，诗曰“遥知兄弟登高处”，说的便是重阳登高望远之事。

但登高并非所有人都能，过去闺阁女子因为不能抛头露面，常年养在深闺，很多时候无法登高，所以渐渐就以吃糕点来代替登高。

宝玉送给湘云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即是重阳节的一道美食糕点，而这道糕点里所用的桂花、栗子等食材，也都是这个季节才有的新鲜食材。

不仅如此，送给湘云的两样鲜果红菱和鸡头，也是这个季节的美食。红菱即是菱角，鸡头即鸡头果，两样美食都产出于池塘，这应该是大观园里的池塘里种植出来的水产品。

值得一提的是鸡头果，不明所以的读者看到这，可能会以为是真正的鸡头，鸡头果是芡实的成熟种仁，因形似鸡头而得名。鸡头果又叫鸡头米，南京人尤其爱吃。从贾府之人喜食鸡头果，也从侧面反映出贾府的老家金陵。

再说这藕香榭，湘云做东请贾母等人宴饮，地点选在了藕香榭，关于藕香榭，原文这么介绍“原来这藕香榭盖在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亦是跨水接岸，后面又有曲折竹桥暗接。”

 

不仅这名字取的雅，更重要的是，秋季正是菱藕上市的季节，再没有比重阳节食菱藕更好的了。这时候的新鲜菱藕刚上市，可不就带着一股刚出淤泥的清香嘛？所以这处所在还有一副对子：芙蓉影破归兰桨，菱藕香深写竹桥。

想象着重阳佳节，一大家人在藕香榭宴饮欢笑，喝着暖酒，行着酒令，欣赏着从从池塘水面吹来的淡淡的菱藕之清香，该是多么风雅多了令人难忘的一件趣事。

说完了小食，自然少不了硬菜，重阳时节最大的硬菜便是这极肥美的螃蟹了，湘云做东办的宴，主打菜便是螃蟹，这螃蟹是薛宝钗赞助的，原文说贾府里的人，“从老太太起连上园里的人，有多一半都是爱吃螃蟹的。”因此，再没有比重阳时节赏桂花吃螃蟹更好的人生乐事了。

这螃蟹是薛宝钗托哥哥薛蟠从外面弄来的，原文有一段众人吃螃蟹的描写，很是生动：

凤姐吩咐：“螃蟹不可多拿来，仍旧放在蒸笼里，拿十个来，吃了再拿。”一面又要水洗了手，站在贾母跟前剥蟹肉，头次让薛姨妈。薛姨妈道：“我自己掰着吃香甜，不用人让。”凤姐便奉与贾母。二次的便与宝玉，又说：“把酒烫的滚热的拿来。”又命小丫头们去取了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预备着洗手。

从这段文字里可知，贾母年事已高，吃蟹不是自己动手了，而是由凤姐剥好了蟹肉给她，薛姨妈觉得自己吃起来更香甜，就不要人剥。宝玉最得贾母宠爱，凤姐剥给贾母的蟹肉自然也有他的一份。

因为蟹肉性凉，且此时为秋季，多吃不好，容易胃寒，必须要配上温好的热酒（黄酒或烧酒），且还要蘸着调好的酱醋汁儿吃，这样吃起来才更美味，也更有益身体。从吃蟹肉可知贾府之人饮食之精细。

凤姐让小丫头取的用来洗手的“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则完全是为了去腥去油腻。且菊花、桂花都是时令之花，随处可见，用它们的花蕊熏过的绿豆面子洗手，不仅能去除因剥蟹肉残留的腥气，还能让手更加清爽光滑，且留有清香之气。

不能不说，贵族之家过重阳，真是讲究啊，洗一个手都如此精细，如果放在我们今天，也许一副一次性手套全都解决啦。

 

赏季节美景：海棠、桂花、菊花

白居易的《重阳席上赋白菊》里有两句诗“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这说的是重阳节赏菊的情形。探春作的菊花诗里也有两句“短鬓冷沾三径露，葛巾香染九秋霜。”

可见这个时节，天冷多露，还在盛开的花不多了。春天是百花盛开的时节，过了春天，百花凋零，在秋日里可以供人清赏悦目的也许只有菊花、桂花、海棠几种了。

原文里最先是贾芸好不容易得到了几盆白海棠，变着法儿弄到手送给了宝玉。当时宝玉等人就以咏白海棠为题，分别作了诗，并将诗社之名定为海棠诗社。

湘云与宝钗商量做东之事，宝钗说“前日姨娘还说要请老太太在园里赏桂花吃螃蟹”，后来又商量要作菊花诗，还拟了许多关于菊花的题目，可见桂花和菊花也是这时候最常见的美景。

纳兰性德的《于中好·握手西风泪不干》里写到：凭寄语，劝加餐。桂花时节约重还。桂花时节，正是中秋重阳前后，时属秋季，而秋季在文人笔下，自古以来都是多了几分愁绪的，也是思念最重之时。贾府过中秋时，也曾击鼓传花，花即是折下的桂花。

黄巢的《不第后赋菊》里写到：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里说的就是重阳节菊花盛开时的盛况，香透长安，色满全城，写出了菊花的清韵风雅和一枝独秀，也反映出的了作者的品格和心志。

这一回里宝钗也尽现女儿天性，原文说“宝钗手里拿着一枝桂花玩了一回，俯在窗槛上掐了桂蕊掷向水面，引的游鱼浮上来唼喋。”我们知道宝钗从不带花儿粉儿的，想必这重阳节，她也并未簪菊，但却掐了桂花蕊去引逗游鱼，这才是宝钗平日不为人知的真实一面。

 

起海棠诗社：海棠诗、菊花诗、螃蟹咏

探春起诗社是在秋季，八月二十日之后，原文说“ 这年贾政又点了学差，择于八月二十日起身。”也就是说贾政在家过了中秋节之后就外出做官去了，这之后探春才起了诗社。

一般秋季丰收过后，从中秋之后到第二年的春耕，中间有差不多四个月左右的时间，天气寒冷，人人都闲在家里没事，这群贵族的青少年更是如此，所以想出了起诗社这么文雅的事来。事实上，大观园里的这个诗社，也是这群青春好儿女最后的欢愉时光。

从探春起诗社到湘云做东办螃蟹宴，从咏白海棠到咏菊花诗到螃蟹咏，短短两天时间里，众人做了三回诗，这样的事放在我们今天，漫说是三回，就是做一回诗也是难上加难的。打油诗好写，但要做到严格符合诗词格律，就难了。

不仅如此，众人做了诗，还要品评，评出诗魁，垫底的还要罚，可以说是很会玩了。可见贾府这群少男少女，虽然看似无所事事，但每个人都是才貌兼备，才情过人，尤其钗黛湘等人，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弄得宝玉这个须眉浊物次次都垫底。

一个重阳佳节，如果只是吃吃喝喝，各人随意赏玩也是没意思的，所以史湘云做东的这次螃蟹宴，不仅请了贾母一起欢聚，贾母回去后，众人就彻底放松下来，为后面的作诗制造气氛。

宝玉道：“也不用摆，咱们且作诗。把那大团圆桌就放在当中，酒菜都放着。也不必拘定坐位，有爱吃的大家去吃，散坐岂不便宜。” 宝钗道：“这话极是。”

等大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 湘云便取了诗题，用针绾在墙上。”但这时候众人并没有立马作诗，而是各自沉思了一会，然后才在自己感兴趣的诗题下划勾。品评之后，大家又开始吃蟹，然后又作螃蟹咏……

别的且不说，单是菊花诗，宝钗和湘云就能拟出《种菊》《问菊》《访菊》《忆菊》《对菊》《咏菊》《簪菊》《画菊》等十二个与菊花有关的诗题来，并在后面一一做出来，可见她们的才情心思。

这次的菊花诗，林黛玉夺魁，众人都心悦诚服，到了后面的螃蟹咏，宝钗一句“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脱颖而出，夺了螃蟹咏的魁首。我们看曹公写钗黛，定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的。

在秋高气爽的重阳节，有阳光有微风，有酒有肉，有花有诗，如此度过一天，想想就很惬意了。歌词里唱到“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用这句歌词形容大观园里的这群少男少女，再合适不过了。

 

转载：搜狐@少读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