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CG行业的宿命

Posted 2021-01-09 jedimaster

这个题目看起来很大，但是如果我们简单的代换一下主语“中国动画”，读到后面你会发现非常的雷同。其实在今年，2018年，可以替换为任何一个所谓的行业，比如“中国影视”，“中国软件”、“中国互联网”，当然，敏感词就不要替换了，否则你就走上了精神犯罪的道路。

 

我时常跟朋友说，如今天朝人的平均意识形态还停留在1800年。这么听起来很伤人，如果论证起来很简单——看平均个体对当下世界发展的认知即可。看满清的乾隆皇帝，死于1799年；美国第一任总统华盛顿，也是死于同年。乾隆之后的嘉庆之后一般认为是中国社会发展开始走下坡的时候。1800年，是中国社会的一个转折年。当然要探讨大转折，这个得联系到明末和满清，以后有空了自习来探讨一下。

 

为什么这个会发生呢？其实看一下看看康熙乾隆之间天朝在世界经济中的位置和所作所为。康乾年间的那个“天朝模式”，用现代语言说一下，就是依赖生产外包获取劳务收入，同时那个时候中国的手工业商品对于欧洲来说是市场宠儿。拿英国来说，18世纪开始，在北美的种植园已经大量开始了砂糖的生产，整个经营管理虽然形式上是手工业，但是在英国本土的土豪之间其实已经具备了现代商业的模式：

• 项目上分工合作
• 工程上层层外包

可能会有疑问为什么我在这里提出了这么个区别，因为许多时候，在工程层面的人会有一个错觉，就是觉得自己参与了所谓国际化大生产，参与了多么牛逼的业务，就开始膨胀了。其实这个认知差别在各行各业都存在，尤其是IT行业哈哈，当码农被洗脑成了狼头，吃屎的就真以为自己是狼群中吃肉的了。这个只有提高自己的自信这个虚无的东西，其他对于改变命运并无任何帮助。

 

回到这个蔗糖工业。对蔗糖项目进行基本思考，欧洲是消费市场，但是蔗糖产能极度有限，为了利润和市场需要便宜可靠的生产地。蔗糖作为劳动力密集型产业，需要人力，那么奴隶贩子就是一个必不可少角色，而且种植的地域也有讲究，不是什么地方都能种。当有了北美南美等适合种植甘蔗的地方之后，只要想办法控制奴工们进行劳作，就可以可能大量生产甘蔗，进而获取利润。记住这里只是“可能”，没说“一定”，万一感染个传染病人都跑光了，上层控制项目的人可不会亲自去种甘蔗。之后就是工程具体操作，通过武力和人身控制，操作工程的工人们三班倒来生产甘蔗，最后由运作项目的人把带血的蔗糖源源不断的被送到消费国，利润滚滚而来，留给工人们的只有奴役、剥削与死亡。

 

但是这里有一些缺陷环节。第一个，上层土豪们的各自竞争，第二个，就是其实操作工程的后续环节其实存在风险。前者看一下欧洲列强国家的崛起路线，后者一般是通过战争，看一下欧洲殖民者在亚非拉犯下的滔天罪行就会明白。

 

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愿意被奴役，甘愿打下手。中国人的智慧大多数时间在第一个部分上做文章，譬如亨利基辛格的书《论中国》，其中清楚的就描述了这些行为，“中国会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以夷制夷，必要的时候，以夷伐夷”，回过头来说，这个模式，难道西方系统的国家不会么？如今商场上的人都不会么？那当然不可能不会，所以压根没什么高明，反而给人很容易看穿出牌套路。第二点，参考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法国殖民者妄图重回越南在奠边府被无情的击溃，越南有了这个机会当然不会再让法国人重新控制他们，所以来一场流血的战争进行“拒绝”是必然会发生的。记住，军事占领开销虽然很大，但是战略目标是构造秩序，精神奴役，经济掠夺，单纯的军事占领然后屠城这个是中世纪以前的套路了，没啥收益，白费力气，不符合时代要求。

 

这里已经阐述了人类社会基本的成分，物质需求，物质生产，资源运作，利润获取，以及终极的罪恶。之前已经用甘蔗为例，下面开始回到动画行业。

 

动画行业很高大上么？高大上的是项目数字。皮克斯第一部动画片《玩具总动员》1995年出品拿下了3.62亿美元，人民币折合当年汇率是8.46，也就是大约30.62亿人民币。记住哈，1995年，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平均工资为5527元，上海工人平均年工资为9276年，月工资为773元。也就是简单做一下除法，一部动画的票房换算等于39611901个工人工资，这要比1995上海人口都多的多了。当然这个除法没什么意义，算这些毫无意义，只有数字概念而已，一帮会计——现在的中国投资人都喜欢用，其实一点借鉴都没有。因为这里还有个缺陷，就是谁来做事情，这个是有巨大差别的。万事万物都是因缘法，因缘不配套，结果可会截然不同。注意这个地方是之前提到的“项目”，而非“工程”。

 

那么既然在中国人心里，多快好省的做外包是迅速致富的不二法门，那么自然大家实际运作起来都是这个路子，也就是珠三角长三角大量的对外加工贸易行业。回到乾隆年前，是不是仿佛时光倒流了？十三行换成进出口公司，家庭作坊商贩换成外包公司富士康。有钱的当年天天大烟馆酒肉伺候，现在依然是花天酒地纵情奢靡。虽然两百多年过去了，人换了，生产对象换了，生产设备换了，生产关系其实没有变化，依然是给洋人打工赚钱。这个模式至今广泛存在，而内部本身并没有对这一套进行有效的反思。不过特朗普一扯嗓子，这个就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了。假设当年1840年中国人战力和英国人不相上下，你说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跟你说，结果会是一样，贸易萎缩，大不了不做了，失去白银来源，但是对自己来说，意识形态没有跟上当前的时代，这个是不可能赢得未来的。

 

记住哈，动画产品，是一个直接和世界所有竞争的。如今已经不是50年前，样板戏全国人民都在看，压根不知道世界之外发生了什么。那么任何国家所产出的动画，为了获取最多的利润，发行上都必须尽可能的推广。那么其实答案并不多，要么电影，要么电视，前者好莱坞独霸，后者都是稳定的关系户。当然如今有了什么网络发布，但是本质上，互联网模式只是电视点播的一个翻版而已，而在最高利润的电影上，那在电影院内残忍的PK，在列强的产品面前是没有任何竞争力的。

 

几个国内的IP公司，XX影业等，其实也是跪求海外大佬给点合作的，不惜血本通过出卖中国资源的方式求得一些所谓的利益，比如最近的《环太平洋2》是什么狗屁玩意。利益输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问题是，这背后其实也是奴隶意识形态，还是坐稳了的那种。奴隶其实是不关心自己的活以及后续的，因为有后面的人负责帮忙完成，而且自己的位置可以保证自己饿不死。这种把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往往就是悲剧命运的开始，这个悲剧也有中国300年来的历史缩影，至今没有看到改观。

 

海外干不动，这几年国内可以干干，这个就是为什么，如今国内所有的动画公司，最后都成了几个国内IP公司打工仔。比如上海某K公司，自从购买了Maneki之后，立刻就能宣称自主研发三渲二动画系统了，立刻就得到阅文投资了。这个其实也是坐稳了的奴隶的类型。其实那个烂片子压根都没什么值得做的，但是没有办法，要有产出。我就不说做片子有多痛苦，这个最受打击的莫过于，做了之后还是认为是一堆垃圾，而且那个公司也不会有任何的前途。当然，不要要求人家太多，能融到资能活着继续干活，已经很不错了。这个模式在广东以某当年做玩具四驱车的公司，还有深圳某个做房地产的动画公司一样存在，周边的小工作室给这些公司做外包。这些小工作室，满屋子汉子连个妹子都没有，还说自己陶醉一番，要闯一闯，拜托，如果没前途的事情，最好不要去做，你那点钱还不够以后医药费的。

 

当然，从打工仔到自己独当一面，这个需要时间。就是福耀玻璃董事长当年也是学别人如何做玻璃然后起家的，这个没什么稀奇，正如英国人当年也是派了植物学家去福建偷学了红茶制作技术，然后在斯里兰卡印度推广一样，都会出现。但是问题是，当偷学了了基本技术后，这个所作所为，会决定之后的命运。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何崛起？这个问题挺难，其实我们可以反过来回答，做什么绝对无法达到崛起的目的。

 

在中国动画外包生产阶段，台湾在苏州地区的投资是不得不说的往事，当然我个人觉得，也是带了个非常坏的头，也就是我说的依然没有逃出那个宿命。台湾人当年接日本人的外包业务，利用大陆的人力成本优势在大陆经营的动画行业，尤其是以苏州为中心的某两个公司，就不提名字了。对于任何地方来说，有投资当然是好事情，而且还顺便带动了周边城市的特种服务行业，比如昆山。但是可惜的是，当苏南城市在这个行业通过做苦力积攒了一些钞票之后，就又膨胀起来了。时过境迁，当我现在在东京看到还是苏州圈子的人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依旧来这里讨活的时候，我只能说，这里人都自身难保了，这些人还如此不识时务自甘堕落，祝他们好运。讽刺的是国内某新三板动画公司，其老板完全就是这么个路线，听说最近找了个年轻的新老婆，祝新婚快乐。所以如今台湾在IT行业还有什么，除了TSMC。因为台湾从战后成为四小龙之后，只有半导体行业继续推进，而且是自己做，许多公司停留在低价山寨的模式，来赚取大陆和东南亚的市场，问题是这个过了几十年后，没有任何优势了，也就销声匿迹了。

 

全世界的经理人都知道控制成本。虽然动画的制作，看似是随便找点便宜人就能做，要特别能吃苦，要特别能耐劳，要特别能加班，如同奴隶一样最好。事实上这个模式，成功了么？对于生产动画来说，主要的成本主要是人力，其实和普通的IT软件行业没什么区别。但是目前为止，任何公司用这个模式的，最后都是一个死，顺便完成光荣的纳税和吸纳就业任务，本质上中国CG行业，就是这么个模式，和奴隶甘蔗种植园本质上无区别。日本人践行这个模式，所以如今这个行业要走到了尽头。天朝也不会有任何的区别，因为这个根本生产模式有问题，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水晶石的关张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为什么这么说是个标志性的事件。首先，水晶石在商业上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从接中东的建筑效果图，到北京、伦敦奥运会项目，到最后的大裁员，其实没走错任何一部。但是你会发现，这个公司自己并没有太多的稳定收入来源，纯粹都是外包，所以到这个地步也是必然。当然不是说建筑效果图这个属于CG行业的分支已经死亡，北京好多小公司还在做，都还在热火朝天的用UE替换VRay，但是这个容量和市场，已经远不如当年，所以这个利润，也只能伴随着中国即将冷却的房地产行业而堕入更深的冰窖。这个如果借用甘蔗的例子，就是当蔗糖大家都能种，蔗糖满世界都在卖的时候，曾经带来丰富利润的组织和流程都必须面对自己死亡的可能，或者是回到应该的那个规模，也就是打回原形，也就是不会再高速增长。动画行业就是这样，当如今许多项目外包给个人或者小工作室的时候，其实已经宣告了这个行业的死亡，不会再有任何的高利润。

 

追光的成立也是个标志性事件。但是核心问题是什么呢？借用甘蔗园的模型也很容易概括——殖民地学手艺的奴隶妄图在自己的地盘通过积攒的一些钞票来幻想得到奴隶主的成就，结果砂糖在市场上给打的落花流水。这个恐怖的模式就是在于，所有人都认为动画工作室就是一个种植园，工程师设定好了一切，奴工们来加工就行了，就鼠标点点，很人道的，无任何危险的生产。然后奴隶主可以拿着这些满世界大卖。追光不是第一个，这一条路许多公司都在走。你可以很简单的从上海开始，逆流而上，到南京，到合肥，到武汉，甚至到长沙，一直到重庆，都能找到动漫公司。这些动画公司的能力和水平，是可以顺着这个次序依次排序的。然后他们的收入和死亡的节点，是遵照反向的顺序的。

 

最后没有办法了，最后只有通过制作大量粗劣的剧集满足基本内容要求。比如国内某一个和著名青年残疾作家合作的工作室，整个项目就是这么个套路，什么资本运作咯，找个天天刷版的女星，中途做点VR，最后找个流行的忽悠脑残青少年的IP，妄图来做横扫市场。结果是今年老板说给市场横扫了，损失还不小，可能要有危险。其实我一点都不诧异，做的东西都跟垃圾一样，凭什么去收割市场。所有中国做原创的都得面对这个问题，最后自己被收割。什么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的事情，在文化产品行业是不存在的，好东西，藏都藏不住，垃圾，那臭气也是藏都藏不住。

 

必须要说一下现在互联网公司所实行的养蛊模式。这个模式其实就是之前说过的第一种缺陷，土豪之间的内斗，不过这里是次级土豪的内斗。比如游戏行业，几个工作室，领头的往往都是在行业内具备资历，挺能打的，能够独当一面的，这一类人拉大旗成立组织，然后拉小弟。金字塔顶尖的土豪负责给点钱，这个钱的数目是保证被养蛊的团队能活，确保能收到蛋之前那只鸡不会死。从顶尖土豪来说，养十个养二十个对于资本来说没啥伤害，只要成了几个就能连本带利全部赚回来。但是问题是，这个只会在游戏行业发生，动画行业其实不存在可能。几年前XX传媒、XX影业这几年围绕上海北京杭州广州投了一些公司，现在甚至把杭州都打造成了动漫中心，这个其实和苏州的当年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对外外包变成了对内生产，围绕IP、成本、收益这三个要素依然是投资人永恒的主题。问题是，这些从业人员能够支撑起秩序么，比如各种坑蒙拐骗——动漫要做三渲二，找个借口用2018 NVIDIA RTX来搞一套如何？其实可能结果不如20年前的Maya Vector Render，反正也是忽悠投资人，成全投资人的愿望而已，做完拉倒。这个其实就是奴隶的思考行为模式，反正都是苦力活，干完就行了，自己饿不死落袋为安。

 

到了现在就发现，原创是死，外包也还是死。那么最后就是这个行业会极度的分化，变成两类，一个是顶层负责资本运作，下层纯底层手工作坊。这个模式，其实在满清洋务运动的时候在重工业领域的运作相同，当中国人来到欧洲，参观访问，看到了工厂技术，立刻谈的就是如何投资赚钱；日本人到了之后，自习学习研究技术带回去。最后甲午一战现了原形。现在这些XX影业公司做的就是一样的事情。只是可能没有战争那么严重的后果，但是逃不出这个模式，最后就还是在自己的行业内彻底失败。

 

回到主语“中国动画”行业，本质上这个30年来，走的路径和古人做过的事情并无差别。如果你走的路子和前人没有区别，其实最后也就会决定了你最后的归途。奴隶是永远可以找到替代的，南北战争前，当美国南方庄园主认为自己的棉花事业永远不会停的时候，过了几年后英国人在埃及中东就找到了替代产地。决定奴隶们的命运不是因为他们有无战斗力，而是因为奴隶中没有几个能够围绕团体构造秩序而对外输出秩序的，一单能够做到，其实已经不是奴隶，而反过来变成了皇帝。暂时积累了一些财富资源，也千万不要膨胀，因为如果你看不清你为什么积攒来，注定有一天会全部失去，分文不剩。而曾经几十年没有做成的事情，如果自己没有没有具备能力，那么许多梦想的事情在未来也不会实现。

 

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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