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之壳

Posted 2022-02-11 光野青和

黄金之壳

 

      本文受到塔勒布著作的启发写就。

      塔勒布，这位极具个性的思想者，出版的《黑天鹅》一书广为人知。在书中，他以怀疑主义的视角，重新审视了当下世界习以为常的思维和行事方式，并提出了理解这个世界运作方式的洞见。他所阐述的怀疑主义精神，一方面是对现代社会价值观的怀疑，同时又饱含着对古典思想的肯定，这深深打动并影响了我。由此，让我重新认识到，关于人类一个渊源流长的习惯——购买金饰品并穿戴，并不是评价俗气那么简单。

      首先，按他的不要轻易去否定流传久远的东西的见解，能够流传久远的东西，肯定有它某种好处，这种好处不一定是显性或是能被人理解的——这也体现了他一直劝导的时刻要认识到人类的局限性，特别是科技高度发展的现代，不要携“科学”而狂妄自大——对于传统的、流传已久的事物或行事方式，它一定有某种道理或好处，没看见或没想通它的好处不代表它没有，它很可能是以隐性的方式存在于事物之中，只是没被愚蠢的人看到或理解，因为，大自然最了解一切，流传下来的东西没有被大自然淘汰，就足以体现上述这点。

      以前我天真地认为，金银饰品，不能吃，不能穿，却价格昂贵，完全没有道理去买它。就算有足够的钱去购买，也被我认为是俗气、爱慕虚荣之举。同时，我被现代社会的价值观——“效率”——两个字深深影响，多年以来接受的理性主义教育，让我看不到去购买他们的理由，我被深深洗脑了。

      现在依照前述的思想来分析。自有人类以来，对闪耀饰品的喜爱似乎伴随人类的历史，这种不能吃不能喝，戴在身上还增加了重量的东西，似乎一点都不利于生存，但它为什么还能一直流传下来呢，肯定是有某种好处没有被我理解。

    对闪耀之物的喜爱，似乎是人的本能。没错，俗比的本能，人类的很多问题正是有它引起。而且在我看来，一个人的文明程度，正与他克制自己本能的程度正比。但解铃还需系铃人，改善现状的地方也在于此。

    人受本能控制的程度远比人们想象的更深入骨髓。人的大脑中有一个掌管情绪的部分——杏仁核，关于它的一个研究能充分说明这点。研究者让参与实验的人观看电脑图片，其中一组在正常放映图片的间隔，以30毫秒的速度出现一张愤怒图片，这个时间短到足以让受试者没有任何视觉上的意识，也就是说他们除了看到正常放映的图片外，完全看不到那些愤怒的图片。但尽管如此，通过对比两组受试者的大脑杏仁核发现，加入愤怒图片的那一组，杏仁核的活化程度更高。这说明，出现的图片尽管没有被看到，但大脑其实已经有所觉察，并引导我们做出了情绪反应，尽管我们对此豪无意识！

    上面这个实验至少说明了这两点内容：

      一，情绪的涌发不受人类意识的控制；

      二，情绪会先于意识出现。

关于上述第二点，塔布勒的书中也有所介绍：

 

      “实际上，研究情绪系统的神经生物学家发现，情绪对危险的反应比意识对危险的反应早得多，我们在意识到面前有一条蛇之前几毫秒就感到了恐惧，并开始作出反应。”

 

      有了以上的认识后，我们现在来具体阐述穿戴金饰品的好处。当你穿戴金饰品出现在一个人面前的时候，不管他在干什么，也不管他怎么想的怎么评价，他潜意识里的情绪，已经把你同原始时代的部落老大联系起来了。在原始社会，只有首领才能佩戴这些闪耀的东西，而且佩戴得很多。这样，某种敬畏之情——又尊敬、又畏惧的情感，便涌发出来了，即使他想评价你俗鄙，在他有意识地评价之前，这种情绪就已经产生，进而引发了他对你态度的微妙变化，至少，他想轻视你就没那么油然而生，而是要抗拒本能涌发的情绪才能做到，而这，毫无疑问让佩戴者获得了某种与人交往时的优势。而且，这种效果，或许在女性身上尤其明显。女性作为更被情绪支配的人类，更容易受其影响。让我们来看看著有《我的一生》的卡萨诺瓦先生的做法。他被誉为世纪大情圣，主要令人啧叹的事情是他一生睡过160多个女人，几乎没有哪个女人不能被他迷倒。这位多情的先生酷爱金银珠宝来装饰自己，比如在书中有这么一段描述：

    “我右手戴了四枚戒指，左手也戴了两个。佩戴了一个金项链，拴着一个金表，金表有一个精巧的机关，一触动会有一个金人冒出来……”

      说实话，当时看到这个我觉得很夸张，人只有五个手指，而他几乎用来戴满了戒指，而他这样做的目的显而易见，这也一定程度上助长了他的成功。但我想说明的是，我的目的与他的恰恰相反，不是为了得到对方的喜欢，而是为了避免别人的轻视给自己带来的情绪上的痛苦，这也是塔勒布在书中提到的否定法的作用。一个对别人轻视的态度比较敏感的人，一定知道我在讲什么，那种轻视感觉太令人不好受了。尽管你能意识到这不是对你本性的描述，但要抵抗由此引发的情绪并不轻松，而且我为什么要凭白遭受这个罪呢？关键在于，轻视往往是仅凭外在这样肤浅的东西导致，尽管对你来说，一个人内在的美德才是值得令人倾佩的地方，你知道自己是一个追求内在的修养、追求文明的美德、是一个在艰难克制自己俗比的本能追求素质和善良的人，却得到这样的对待，实在令人感到不公与痛苦。

但，这里有另外一个重点，轻视的感觉不好受，但并不因此就要去指责轻视者。如刚才所述，人的情绪很多时候并不受意识的控制，别人轻视你并不总是代表他恶意要这样做。当你因长期自省而造就了深思熟虑的品德，能克制人类本性使你表现得温文尔雅，说话轻声细语，尽管遇到不公对待也毫无脾气时，他们的情绪也许早就把你与早期社会的奴仆对应起来了，表现出轻视之情便自然而然了。因此，去指责不过是弄错了精力的方向，于坚如磐石的本能情绪无丝毫撼动，而且自己短暂的一生也无意义去寄托于人类品德素质的提升。立杆见影的效果，不如在你身上炫出三两黄金，而且要越耀眼越好。这就好像一个黄金之壳，坚硬闪耀的外表用来抵御人类天性肤浅的情感，以保护克制、温柔、善良的心灵不受伤害……

 

      另外，这种效果，在豪车上估计并没有那么明显，首先车辆的出现才是几百年的事情，而且对它豪气与否是一种有意识的评价，由此带来的也是一种有意识的尊敬或鄙夷，几乎没有情绪上的涌发。而且豪车非常昂贵，花费的价值与得到的收益之间有很大的空间，而金饰品不一样，一万块足以让你闪耀人前，几乎每个人都能买得起。

 

      但这样做也不是尽是好处，唯一的遗憾或许在于，它可能对真正的具有修养、内在优雅的人造成伤害。就如我刚才所说，它引发的情绪效果总是存在的，对于品德优雅之人这是一种肤浅的闪耀的刺眼、一种精神上的视觉污染。但考虑到它也有启发作用，就像卡萨诺瓦对我的启发一样，这也就不必苛责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