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996的程序员不是好老板（上）

Posted 2022-06-09 starrow

世界上有10类人，1类懂二进制，1类不懂。

程序员的人生有10种可能，1种在996，1种在ICU。

最近爆发了一件让中国的程序猿和攻城狮特别自豪的事情，在全球著名的开源代码托管网站GitHub上，一个由中国人创建的996.ICU的项目已经获得了超过20万个Star，远远超过开源项目的圣殿Linux的7万多个Star。

面对程序猿猩球暴动的趋势，国内电商界的两大扛把子，马云和刘强东出面安抚群众。

马云先是于4月11号在内部交流会上说：

BAT这些公司能够996，是我们这些人修来的福报。很多公司、很多人想996都没有机会。

如果你年轻的时候不996，你什么时候可以996？你一辈子没有996，你觉得你就很骄傲了？

如果你8小时工作都不快乐，你做的这个事情就没有意义，你也不舒服。所以即使你不996，也不知道能干嘛。

加入阿里，你要做好准备一天12个小时，否则你来阿里干什么？我们不缺8小时上班很舒服的人。

这就是生活，你选择了一个中国今天排名第一的公司，第一是要付出代价。

作为中国排名第一的公司的总裁，马先生霸气侧露。金庸先生办《明报》时，有员工抱怨薪水不够高，金庸回应说，你在明报这么好的报社工作，能学到很多东西，获得很多收益，有这样的薪水应该满足了。【注：国内大部分人只知道金庸先生是武侠小说泰斗，对他的另一种毫不逊色的身份却甚少了解。金庸先生创办和主持的《明报》曾长期是华文世界里一份有操守、有内容、有影响、有趣味的报纸。金庸为什么离开之前工作的《大公报》？为了刚创办的明报打开局面，他怎样白天写社论，晚上撰小说？《笑傲江湖》为什么会成为武侠小说中的1984？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搜索。但另一方面金庸先生又是一个复杂的人，关于他的争议，国内媒体更是罕有提及。】

马云有武侠情结，没想到在对员工的态度上，与金庸先生也有异曲同工之处。为了让大家更好地领会总裁讲话的精神，我把总裁的话翻译成更通俗易懂的口语：

小赤佬，你知足吧！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穿，供你住，让你多干点活，哪来这么多牢骚？多少人也是996，但是他们能享受ICU吗？想想当年山西黑煤窑的奴工，看看今日找不到稳定工作的三和大神。你们的工作环境这么好，伙食这么棒，是在富士康上班的能比得上的吗？我一个月给你们多少K比特，不，是多少1024个比特币，他们一个月能拿多少，所以他们当年10+连跳，你们根本想都不会想。再说，你们不干活干嘛？上网追剧打游戏吗，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马总裁的讲话流出后，群众的情绪不太稳定，于是马总裁又在4月12日用更柔软的文风澄清：

但是如果你希望自己的未来比普通人幸福快乐，但又不愿意付出比普通人更努力的代价，那么那些合法合情合理，永远正确的话更适合你。如果需要，那些我也会讲，而且讲得很好！但我想年轻人应该有机会听到真话。任何公司不应该，也不能强制员工996；阿里巴巴从来也都提倡，认真生活，快乐工作！但是年轻人自己要明白，幸福是奋斗出来的！[拳头][拳头]不为996辩护，但向奋斗者致敬！

背景音乐响起，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

这一碗鸡汤是用三只老母鸡加半袋鸡精熬出来的，浓得让人闻一次就三个月不想吃鸡。年轻人要奋斗这么政治正确的话，谁敢反驳？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念念革命老前辈。你们慢慢干，我是要急流勇退，享受人生了。

群众还是有点想不开，中国人口老龄化越来越严重，专家提出来延迟退休势在必行，马总，你怎么就一个人去潇洒了？

随后又有媒体曝出2015年，马云在韩国KBS节目中表示如果有来生他绝对不要过忙于工作的生活。马云谈起后悔的事，不只有悔创立阿里，还有工作多陪家人少。

实际上要理解马云两次讲话表面上的矛盾并不难，马云在为996辩护时偷换了概念——幸福和工作（金钱、名声）。人人都想幸福，但并不是人人都想成为工作狂。工作，或者说马云用来计量工作回报的金钱和名声，绝不是幸福的唯一要素。陪伴家人、朋友聚会、音乐、绘画、文学、烹饪、运动……每个人都能找到对幸福有益的业余活动。过长的工作时间则无疑侵蚀了幸福的其他要素。

相比之下，刘强东先生的安抚就带有更多激励与自我激励的雄壮，但也有一丝苦涩的味道，应该在鸡精之外还放了一公升的眼泪：

创业时在办公室地板上整整睡了4年，从来没有连续睡眠两个小时以上。

混日子的人不是我的兄弟，真正的兄弟一定是一起拼杀于江湖，一起承担责任和压力，一起享受成功的成果的人！

京东还远谈不上成功，我们的国家还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我们还有无数贫困人口需要帮助！

我现在无法再像创业初期那样拼命工作了！但是以我的体质，做到8116+8完全没有问题！我享受拼搏的快感！我要找到一帮愿意为理想而一起拼的兄弟们！并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愈来愈好！

看看刘强东先生的一连串感叹号，我绝对相信他的体质，和他以前说，让他休假在海滩上晒太阳一两天还可以时间长了受不了，是真诚的。

实际上我毫不怀疑这些企业家是充满奋斗精神并乐在其中的，但问题是，你不能用一个超人的标准来要求普通人。伟大人物从事的都是他们有兴趣有天赋的事业，他们精力充沛，不知疲倦。拿破仑指挥作战时可以半个月不脱鞋，通宵达旦工作是家常便饭。杰克伦敦写作时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养成了每天只睡5个小时的习惯。假如普通人有他们的热情，或者被激励出这样的热情，而又没有他们的天赋和体质，结果只能是被过度疲劳和沮丧压垮。

心理学家马斯洛将人的需求分为5个层次，从低到高依次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严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马云和刘强东这样的大人物主要追求的是自我实现，而工作对于普通员工的意义则基本上覆盖5个层次，每个层次的比重虽因人而异，但对许多人来说，薪水代表的生理和安全需求显然居于重要地位。以马云和刘强东为代表的企业家在山顶上呆久了，习惯了居高临下的视角，将员工的生理和安全需求拔苗助长成自我实现需求，希望用情怀焕发出企业强大的战斗力。